夜色如墨,密室内的空气却因那份货运订单而灼热起来。
顾承砚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声响,像是在为即将上演的一场大戏敲打着前奏。
他的唇角噙着一抹冰冷的笑意,那份写着“易燃,禁火”的清单在他眼中,仿佛不是一份简单的货物凭证,而是一封早已写好结局的判决书。
“南洋商运号……好一招金蝉脱壳。”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听不出一丝一毫的焦灼,反而充满了猎人锁定猎物时的兴奋与笃定。
三日后离沪,时间看似紧迫,但在顾承砚的棋盘上,这七十二小时,足以让风云变色,乾坤倒转。
他没有丝毫犹豫,按下了桌角的电铃。
铃声清脆而短促,像是划破寂静夜空的一道闪电。
片刻之后,密室的门被无声地推开。
两个人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神色肃穆。
走在前面的是商会货运部的沈主管,一个年过半百,面容精干,在码头和航运界浸淫了三十年的老江湖。
跟在他身后的,则是青鸟。
他虽然一身便装,但站姿笔挺,眼神锐利如鹰,身上那股凌厉的杀气,即便刻意收敛,也依旧让周遭的空气冷冽了几分。
“会长。”两人齐声躬身。
顾承砚抬手示意他们坐下,目光却没有离开那份货运清单。
他将那张纸推到桌子中央,食指在“蚕药”两个字上点了点。
“沈主管,这批货,你亲自去办。”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我要它看起来万无一失。从出库,到报关,再到装船,每一个环节都要有据可查,经得起任何人的审视。但同时,我也要这批货,成为全船最‘显眼’的存在。”
沈主管混迹江湖多年,一听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所谓的“显眼”,绝非大张旗鼓,而是要用一种不动声色的方式,让所有有心人都注意到它。
他沉吟片刻,道:“会长放心。我会安排用最好的油布包裹,外面再加三道铁箍,箱体上用红漆刷上‘顾氏特供,严防烟火’的字样。再花点钱,让码头的搬运工头‘不经意’地抱怨几句,说这批货金贵又危险,搬运费却给得少。消息一传开,不出半天,整个十六铺码头都会知道,顾会长有一批‘宝贝’要上南洋商运号。”
“很好。”顾承砚满意地点了点头,“记住,不仅要让想看的人看到,还要让他们查到。这批‘蚕药’的生产批号、出厂记录,都要做得天衣无缝。”
“明白。”沈主管郑重应下。
这不仅仅是一次货物押运,更是一场心理的博弈。
顾承砚的目光转向青鸟,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你的任务更重。从现在开始,我要你的人,把十六铺码头给我盯死。但不是盯那只准备上船的老鼠。”
青鸟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会长,您的意思是……”
“那只皮鞋的主人,那个跳窗而逃的‘恒信记’掌柜,不过是条被斩断的壁虎尾巴,丢出来吸引我们注意力的。”顾承砚冷笑一声,“真正的‘风字号’,既然能策划‘取书毁井’这样周密的行动,又怎么会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一个已经暴露的棋子身上?这张船票,太刻意了,就像是生怕我们找不到一样。”
密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沈主管和青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
他们原以为这只是一场追捕逃犯的收网行动,却没想到,顾承砚布下的局,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大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