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砚的拇指在"耕心"木章的焦痕上碾过,指腹被木刺扎得微痛,却让他眼底的光更亮了些。
苏若雪的提议像颗火星,"啪"地炸开在两人之间——他原以为要等三日布网,却不想她已将局布到了敌方退路前。
"停投稿,散风声。"他重复着,指节抵着下巴,喉结在晨光里滚动,"他们最怕的就是我们察觉渗透,这时候突然割断文人线,倒像被他们吓退了。"他突然握住苏若雪沾着灰烬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绢帕传来,"你算准了他们要弃网,偏要推他们一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苏若雪的耳尖泛起薄红,却没抽回手。
她另一只手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展开是半本边角卷翘的旧账册,"这是五年前顾氏与苏记茶行的往来账,我在末页夹了张机关鸟图纸。"她指尖拂过账册内页,"铜雀传信是日商特高课半年前淘汰的老法子,他们若信了这是'商会机密',定会急着上报。"
顾承砚低头看那图纸,线条间故意留了道破绽——铜雀的尾羽多刻了一道棱。
他忽然笑出声,指腹点着那道棱:"好个欲盖弥彰。"他松开手,从案头取过狼毫,在账册封皮写了"文牍乙"三个小字,"让老周把这账册混在《沪上百工志》里,开价三块银圆——太便宜显得无用,太贵又引不起贪念。"
苏若雪应了,转身时裙角扫过木椅,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沉水香。
她走到门口又顿住,回头时晨光正好漫过她的眉峰:"我让阿巧去《申报》登启事,就说顾先生要在绸庄开'织机夜课',只收染坊学徒——文人圈的耳朵,最耐不得匠作的热闹。"
顾承砚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指尖轻轻叩了叩桌沿。
窗台上的铜铃突然"叮"地一响,是青鸟回来了。
这男人的牛皮袋沾着星点泥渍,帽檐压得低低的,却掩不住眼底的锐光:"旧书摊的王二麻子收了账册,夜里亥时三刻,戴灰围巾的小个子来翻了半个时辰。"他从袋里摸出半截褪色的蓝布,"这是那小个子围巾勾在书摊木架上的。"
顾承砚接过布片,凑到鼻端闻了闻——有股淡淡的樟脑味,是日式衣柜常用的。"跟到哪了?"
"虹口。"青鸟的指节捏得发白,"他进了'松月汤'澡堂,把账册塞进锅炉口。
我没追,在澡堂后巷见着盐帮的'鲤鱼标'了。"他从腰间解下枚青铜鱼符,"阿九说这澡堂每月十五有货船靠苏州河,货箱上都压着'松'字印。"
顾承砚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转身拉开抽屉,取出张泛黄的上海地图,用红笔在"松月汤"和墨耕社旁的废弃茶寮各点了个圈。
两点之间的连线像根绷紧的弦,精准地绷向苏州河畔——那里标着"云裳戏院",红漆招牌在三十年代末的大火里烧剩半块,如今是流浪汉的栖身所。
"文火慢烧,不如釜底抽薪。"他提笔在地图空白处写下这八个字,笔尖戳得纸页微微发皱,"他们要弃网,我们就替他们把网烧干净。"他抬头看向青鸟,"去通知各丝行掌柜,明日午时在顾氏仓库开'新茧'发布会——《蚕音谱》修订版要当众发下去,每个染坊学徒都得有一本。"
青鸟领命转身,衣角带起的风掀动桌上的残页。
顾承砚望着那半行"白鹭振翅",突然抓起狼毫在宣纸上写了"断绝文人团体合作"几个大字,墨迹未干便按了顾家朱印。
他知道,这八个字会像颗投入油锅的水珠,在上海滩的文人圈炸开——那些收过日商银钱替他们说话的"先生"们,此刻该急得跳脚了。
月上柳梢时,苏若雪捧着个描金漆盒回来。
盒里整整齐齐码着二十本新版《蚕音谱》,封皮是顾氏特有的湖绿绸面,烫金的"新茧"二字在烛火下泛着暖光。"阿巧说《申报》的启事登在头版,'顾氏只与织机算盘为友'的话,连法租界的咖啡店里都在传。"她将漆盒推到顾承砚面前,"旧书商那边也回了信,那本'文牍乙'被个穿藏青长衫的买走了,说是要送进'书友会'。"
顾承砚翻开一本《蚕音谱》,内页夹着张窄窄的纸条,是他亲笔写的"见字如晤,新茧破,旧网沉"。
他合上书本时,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三更了。
苏州河畔的云裳戏院里,风从残破的瓦缝里灌进来,吹得后台的油灯忽明忽暗。
墙上映着个执笔写字的剪影,那人的手腕很稳,每一笔都像在绣绷上走线。
突然,笔锋一顿,一滴银亮的线从笔尖垂落,"啪"地坠入脚边的桑皮纸堆。
月光透过霉斑点点的窗纸照进来,那银线竟泛着蚕丝般的光泽,在纸堆里蜿蜒成个极小的"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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