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演龙之更新的书

李小龙之精武门(1 / 2)

民国三年的上海,黄浦江的汽笛声混着租界里的电车铃,在初秋的薄雾里荡出几分混沌。精武门的青砖灰瓦浸在连绵的阴雨里,门楣上那块"精武体操会"的匾额被雨水打湿,墨迹晕染得像团化不开的愁绪。

陈真跪在灵堂中央时,膝盖下的蒲团已经泛出深色的水渍。供桌上的白烛燃到第三茬,烛芯爆出的灯花落在霍元甲的遗像上,照片里的男人穿着短褂,眼神里的刚毅还没被死亡磨去棱角。三天前他在菲律宾接到电报,只"师殁速归"四字,就让他攥碎了手里的船票,扒着货轮的栏杆在浪里漂了整三日。

"五师弟,起来歇歇吧。"大师兄刘振声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沙哑,他袖口缠着白布条,上面还沾着没擦净的药渍,"师父走得安详,你这样熬垮了身子,反倒让他不安心。"

陈真没抬头,指节因为攥得太紧泛出青白。他能闻见空气中的药味,不是跌打损伤的草药香,是种带着甜腥的古怪气息,像他在码头见过的腐烂海鱼。师父上个月还在信里说要教他新创的迷踪拳,怎么转眼就成了灵前这方小小的牌位?

灵堂外忽然响起一阵喧哗,几个师弟撞开竹帘冲进来,棉袍下摆溅着泥点。"大师兄!日本人来了!"

陈真猛地抬头,眼里的红血丝像蛛网般炸开。他认得领头那人,是虹口道场的总教头铃木宽,玄色和服上绣着银线樱花,手里捧着的东西用红布盖着,在一片素白的灵堂前刺得人眼疼。

"霍先生仙逝,我等前来吊唁。"铃木宽的中文带着生硬的卷舌音,他掀开红布,露出块黑漆木牌,上面"东亚病夫"四个金字在烛火下闪着冷光,"听闻精武门拳法冠绝上海,不知哪位肯赐教?也好让我等见识,这病夫的拳脚究竟有几分力气。"

刘振声攥着拳头往前走了半步,却被身后的师弟拉住。"师兄,不能中了他们的计!"陈真已经摸到了腰间的短棍,那是师父送他的十八岁礼物,檀木柄上还留着他的指痕。

"五师弟!"刘振声按住他的肩膀,掌心的力道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师父刚走,精武门不能乱!"

铃木宽的笑声像碎玻璃刮过铁皮,他把木牌往供桌上一放,和服的下摆扫过霍元甲的灵位。"既然没人敢接招,这牌匾就留着做个念想。"他带着人转身时,故意用靴底碾过门槛上的白幡,"三日后再来拜访,希望精武门的好汉们,别都躲在棺材后头发抖。"

陈真看着那四个字,喉结滚动得像吞了块烧红的烙铁。直到日本人的脚步声消失在巷口,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去会会他们。"

虹口道场的木格窗糊着米纸,里面传出整齐的喝喊声。陈真站在道场门口,摘下沾着雨水的斗笠,露出被风吹乱的黑发。两个守门的武士刚要拔刀,就被他反手扣住手腕,关节错动的脆响混着痛呼撞在门柱上。

道场里的人齐刷刷转过头,三十多个穿着白色道服的弟子围成圈,铃木宽正坐在上首擦拭武士刀。陈真的黑布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解开对襟短褂的扣子,露出精瘦却结实的臂膀,臂上的肌肉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像蓄势待发的豹子。

"铃木教头说中国人是病夫?"他的声音不高,却压过了场子里的喘息声,"我来讨个说法。"

最先冲上来的是个高个武士,拳头带着风声砸向他面门。陈真侧身时脚下像生了根,手肘顺势撞在对方肋下,那武士闷哼着弯腰的瞬间,他已经抓住对方的道服领子,借着腰腹的力量将人甩过头顶,重重砸在兵器架上。刀枪剑戟噼里啪啦落了一地,惊得众人倒吸冷气。

三个武士同时攻上来,拳脚带着破空声织成网。陈真不退反进,左脚为轴旋身半周,右腿带着劲风扫过,踢得两人胫骨剧痛跪地,剩下那个刚要出拳,就被他扣住手腕反剪到背后,只听"咔"的一声轻响,肩关节脱臼的武士疼得脸色惨白。

铃木宽终于站起身,武士刀在手里转了个圈。"你的功夫不错,可惜生错了地方。"他的刀劈下来时带着残影,却被陈真用两根手指夹住刀身,那两根手指像铁钳般纹丝不动。

"师父教过我,习武是为了止戈。"陈真的指节渐渐用力,刀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但对付豺狼,要用猎枪。"话音未落,他猛地侧身,手肘击中铃木宽的胸口,同时夺过武士刀,反手插在道场中央的木柱上,刀身震颤着发出龙吟般的声响。

铃木宽捂着胸口后退,看着弟子们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忽然觉得那把插在柱上的刀,像根刺进心脏的骨头。陈真整理着短褂的下摆,目光扫过那些惊恐的脸:"回去告诉你们的人,中国人的骨头,不是谁都能啃的。"

走出道场时,夕阳正把云层染成血红色。陈真路过外滩公园,铁栅栏上挂着的木牌在风里摇晃,"狗与华人不准入内"七个字被夕阳照得刺眼。三个穿西装的日本人正对着牌楼下的黄包车夫指指点点,其中一个瘦高个忽然冲他怪笑:"看,又一个想进公园的病夫。"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陈真停下脚步,黄浦江的风掀起他的衣角。瘦高个伸手要推他的胸口,手腕却被攥住,陈真的拇指按在他的脉搏上,稍一用力,那人就疼得弯下腰。另两个日本人抄起路边的木棍,却被他侧身躲过,飞起的一脚踢中木棍中间,断裂的木茬溅起半尺高。

围观的中国人渐渐围拢过来,有人认出他是精武门的弟子,小声喊着:"打!给这帮东洋鬼子点颜色看看!"

陈真没用全力,却每一招都让日本人狼狈不堪。他避开瘦高个的拳头,顺势将人绊倒在木牌下,那"狗与华人"的字迹正压在他背上。另一个想从背后偷袭的日本人,被他反手按在栅栏上,脸颊贴着冰凉的铁条,眼睁睁看着同伴被打得抱头鼠窜。

"这公园是中国人的地!"一个挑着菜担的老汉忍不住喊,"凭什么不让咱们进?"

陈真扯下那块木牌,双臂用力一拧,坚硬的木板像麻花般卷起来。他把卷成棍状的木牌扔在地上,用脚碾成碎片:"从今天起,这牌子我说了不算,但你们的拳头说了才算。"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有人把手里的馒头塞给他,有人要拉他去酒馆。陈真只是拱了拱手,转身往精武门的方向走,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柄出鞘的剑。

但精武门的景象让他的脚步猛地顿住。朱漆大门被劈成两半,门槛上的铜环歪在一边,院子里的练武桩断成几截,散落的兵器上沾着暗红的血迹。刘振声靠在门框上,额角缠着的纱布渗出血来,看见他就急得直摆手:"五师弟,快走!"

堂屋里横七竖八躺着受伤的师弟,有人断了胳膊,有人被打得口鼻出血。二师兄捂着肋骨咳着说:"铃木宽带了几十人来,说不交出你就烧了精武门......"

陈真蹲下身给一个昏迷的小师弟把脉,指下的脉搏微弱得像风中残烛。他摸到师弟后颈的淤青,那是被重物击打的痕迹,指节瞬间绷得像铁块。

"他们还说,"刘振声的声音带着哭腔,"师父的死......不是生病那么简单。"

这句话像道闪电劈进陈真的脑子。他想起灵堂里那股怪味,想起师父临终前紧握的拳头,想起铃木宽提到师父时眼中一闪而过的阴狠。他忽然站起身,往药房走:"我去看看师父的药渣。"

药渣在瓦罐里堆成小山,陈真用竹签一点点拨开,指尖触到几粒灰白色的粉末。他放在鼻尖一闻,瞳孔骤然收缩——这是马钱子的粉末,少量能治风湿,过量就是穿肠的毒药。

"三天前有人送来一服汤药,说是日本领事馆的医生开的,"烧火的老张头颤巍巍地说,"当时师父喝了就说头晕,第二天就......"

陈真捏紧手里的竹签,竹纤维扎进掌心也没察觉。他走到院子里,看着满地狼藉忽然笑了,笑声里裹着冰碴子:"我不走。"

"可他们......"

"让他们来。"陈真捡起地上的半截枪杆,在手里掂了掂,"师父的仇,师弟们的伤,还有那块'东亚病夫'的牌子,我一并跟他们算。"

接下来的三天,陈真像变了个人。白天他帮着师兄们治伤,给断了腿的师弟接骨时手稳得像磐石;夜里就揣着个馒头出去,在虹口道场附近的暗巷里蹲守。他看见铃木宽和一个穿西装的英国人进了领事馆,听见他们用日语说"霍元甲知道了太多",看见那个送药的"医生"从道场后门溜走,怀里揣着个沉甸甸的钱袋。

线索像散落的珠子,被他一点点串起来。原来师父发现日本人偷偷往面粉里掺鸦片,正要报官时遭了毒手,铃木宽不过是个跑腿的,真正的主使是租界里的洋商和日本领事馆的翻译官。

第七天夜里,月黑风高。陈真换上身黑色夜行衣,腰间别着把短刀,像只夜枭掠过精武门的墙头。虹口道场的狗刚要吠,就被他扔过去的石子打哑了喉咙。

他翻墙而入时,正撞见十几个武士在喝酒,地上的清酒瓶倒得横七竖八。铃木宽搂着个穿和服的女人,手里把玩着那把武士刀,旁边坐着的英国人正用银叉叉起块生鱼片。

"铃木教头,今晚的月色不错。"陈真的声音从梁上传来,惊得众人酒意全消。他纵身跃下时带起一阵风,脚刚落地就踹翻了旁边的酒桌,滚烫的清酒泼在武士们的道服上。

短刀出鞘的寒光闪过,陈真却没先用刀。他一记侧踢踹中最近那个武士的下巴,借着反弹的力道旋身,手肘撞在另一个人的太阳穴上。英国人掏出左轮手枪,还没扣动扳机,手腕就被陈真用两指锁住,枪掉在地上的瞬间,他已经被拧着胳膊按在榻榻米上,脸贴着满是酒渍的地板。

铃木宽的刀劈过来时,陈真正一脚踩在英国商人的背上。他侧身避开刀锋,左手抓住刀背,右手成拳直击铃木宽的肋下。这一拳用了十足的力气,听得见骨裂的轻响,铃木宽的刀"当啷"落地,整个人像虾米般蜷起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说!谁让你毒死我师父的?"陈真揪住他的发髻,把他的脸往桌角撞。

铃木宽吐着血沫狂笑:"杀了我也没用,领事馆会派兵......"

话没说完就被陈真一拳打断了牙齿。道场里的武士们举着刀围上来,陈真抓起地上的武士刀,刀光在昏黄的油灯下划出半圆,刀风扫过之处,兵器落地的脆响此起彼伏。他的动作快得像道影子,拳脚带着风声,每一击都精准地落在对方的要害,却又留着分寸不致命——他要让这些人活着看到,中国人不是任人宰割的病夫。

等他走出道场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短刀上的血珠滴在青石板上,像绽开的红梅。他没回精武门,而是往巡捕房的方向走,路上遇到卖早点的小贩,还笑着买了两个热包子。

"五师弟!"刘振声带着师弟们追上来,每个人手里都握着木棍,"跟我们回去!咱们跟他们拼了!"

陈真把包子塞给最小的师弟,摸了摸他的头:"精武门不能没人。"他指了指身后,"我去自首,他们抓了我,就不会再找精武门的麻烦。"

"可他们会杀了你的!"

"杀了我一个,还有你们。"陈真整了整刘振声的衣领,忽然想起刚入师门那天,师父也是这样拍着他的肩膀说"习武先习德","告诉后来的人,中国人的骨头,从来都硬得很。"

他转身往巡捕房走,脚步轻快得像要去赴宴。刚走到精武门门口,就看见黑压压的巡捕围了上来,手里的步枪闪着冷光。为首的英国人举起喇叭,用生硬的中文喊:"交出陈真,否则格杀勿论!"

陈真推开挡在身前的师兄,大步走到队伍前。晨雾里他的身影不算高大,却像座山般挡住了巡捕的枪口。

"我就是陈真。"

"把他绑起来!"

"等等。"陈真忽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前的伤疤,那是去年打擂台时被日本人的暗器划伤的,"我有话说。"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传开,像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湖面:"霍师父是被毒死的,虹口道场的铃木宽可以作证;日本人往面粉里掺鸦片,领事馆的翻译官手里有账册;还有那块'东亚病夫'的牌子,现在应该在巡捕房的证物箱里......"

枪声在他说到一半时响起,子弹穿透胸膛的瞬间,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师父的情景。那天阳光很好,师父在院子里教弟子们扎马步,看见他站在门口,笑着扔过来一把木剑:"想学武?先学怎么做人。"

陈真倒下去的时候,眼睛望着精武门的方向。他看见刘振声把师弟们护在身后,看见巷口挤满了举着锄头扁担的中国人,看见有人捡起他掉在地上的短刀,高高举过头顶。

后来的事,陈真就不知道了。他不知道自己死后,精武门的弟子们把他的遗体偷偷埋在霍元甲的墓旁;不知道那个被他救过的黄包车夫,逢人就讲"有个叫陈真的好汉,一拳打断了日本人的腿";不知道十年后,有个穿中山装的青年在他的坟前立了块碑,上面刻着"精武精神,永垂不朽"。

只知道那天清晨,上海的雾散了些,阳光穿透云层照在精武门的匾额上,把"精武"两个字照得金灿灿的,像无数双不肯屈服的眼睛。

陈真倒下的那一刻,刘振声感觉整个世界的声音都被抽干了。巡捕的步枪还冒着青烟,弹壳落在青石板上的脆响,像砸在每个人的心上。他扑过去抱住陈真时,那具温热的身体正在迅速变冷,血从指缝里涌出来,染红了他袖口的白布条——那是为师父戴的孝,如今又添了新的哀思。

“五师弟!”刘振声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陈真的眼睛还睁着,望着精武门门楣上的匾额,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笑意。刘振声伸手想合上他的眼睛,指尖却抖得厉害,直到最小的师弟哭出声来,他才猛地一拳砸在地上,青砖裂开细纹。

巡捕们举着枪围上来,枪托撞在门板上发出沉闷的响。“把人带走!”为首的英国警官用马鞭指着陈真的尸体,马靴踩过地上的血迹,“精武门所有人,通通带到巡捕房问话!”

巷口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卖菜的王婆举着扁担冲在前头,后面跟着扛着锄头的农夫、拉黄包车的车夫,还有几个穿着学生制服的年轻人。“不准动精武门的人!”王婆的裹脚布跑松了,露出变形的脚趾,“陈真好汉是为咱们中国人出气!”

人群像潮水般涌过来,巡捕的枪被挤得歪歪斜斜。有人捡起地上的石子,砸在英国警官的礼帽上;有人扯住巡捕的枪带,嘴里喊着“还我们陈真”;连平时最胆小的报童,都敢冲上去咬了那个开枪的巡捕一口。

刘振声趁机背起陈真,往内堂跑。二师兄带着几个师弟把住门槛,用断了的枪杆顶住门板。“快!把五师弟藏起来!”刘振声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知道陈真的尸体绝不能落入巡捕手里——那不仅是对逝者的亵渎,更是对所有中国人的羞辱。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内堂的地板下有个暗格,是师父当年为了躲避清廷追捕挖的。刘振声揭开木板时,里面还放着几件旧兵器。他小心翼翼地把陈真放进去,用干净的白布擦去他脸上的血污,忽然发现陈真紧握的拳头里,攥着半块没吃完的馒头,是那天从公园回来时,一个老汉塞给他的。

“放心去吧,”刘振声对着暗格低声说,“你的事,我们替你做完。”

等他回到前院,巡捕已经被愤怒的民众赶跑了,巷子里散落着破掉的警帽和折断的马鞭。王婆正用围裙擦着眼泪,看见他就说:“振声,陈真的仇,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对!去找日本人算账!”

“把虹口道场砸了!”

刘振声忽然抬手止住众人的喧哗。他看着满地狼藉,想起陈真临走前说的话——“杀了我一个,还有你们”。他深吸一口气,声音虽然沙哑却异常坚定:“报仇要报,但不是现在。”

他指着精武门的匾额:“师父创精武门,不是为了让我们打打杀杀,是为了让中国人强身健体,不再被人欺负。陈真师弟用命告诉我们,怕没用,躲没用,唯有站着死,才算中国人。”

人群安静下来,有人攥紧了拳头,有人红了眼眶。

“今天起,”刘振声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个人,“愿意留下的,跟我重修精武门;愿意走的,我不拦着。但我刘振声在这发誓,师父的冤屈,陈真的血,迟早有一天,要让那些洋鬼子和东洋佬,加倍还回来!”

那天下午,精武门的弟子们开始清理废墟。断了腿的三师兄拄着拐杖搬瓦片,伤了手的小师弟用嘴叼着绳子捆木柴,连附近的街坊都来帮忙——卖米的张老板送来两袋糙米,铁匠铺的李师傅带着徒弟来修门,连租界里的几个学生,都偷偷运来几车石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