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新介

第197章 镜中牢(2 / 2)

“公子——!!”阿芜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尖叫!这尖叫不再是直接响在脑中,而是带着一种撕裂空间的、真实的穿透力!她虚幻的身影猛地爆发出最后一丝微弱却纯净的白光,如同风中残烛!她不顾一切地扑向镜面中央那鼓胀的、即将破出的黑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

“哐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出租屋那扇并不坚固的木门,竟被硬生生从外面撞开了!木屑纷飞!门口,站着气喘吁吁、脸色煞白如纸、眼中却燃烧着不顾一切勇气的林小雨!她手里,赫然举着一个张伟平时锻炼用的、沉重的金属哑铃!显然,门就是被这哑铃砸开的。

门开的一刹那,洗手间里那令人作呕的恶臭和刺骨的阴寒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猛地向外狂涌!林小雨被这股气息冲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她惊恐万状的目光越过小小的客厅,直直地投向了洗手间门口瘫坐在地的张伟,以及他身后那面正发生着恐怖剧变的镜子!

她看到了镜中阿芜那散发着微光、扑向黑暗的绝望身影,看到了镜面疯狂蔓延的裂痕和中央那个巨大蠕动、散发着不祥黑气的恐怖凸起!更看到了瘫在地上、面无人色、仿佛灵魂都被抽走的张伟!

巨大的恐惧几乎瞬间击垮了她。然而,就在这生死一瞬,当她的目光与镜中那个正扑向黑暗、浑身微光的女子身影接触的刹那,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本能的信任和决绝,如同电流般击中了她!她甚至来不及思考,来不及害怕!阿芜那双充满急切、绝望和最后恳求的眼睛,像烙印一样刻进了她的脑海!

“砸……砸了它!快!!”阿芜那凄厉到变形的尖叫声,带着最后的、燃烧生命的力量,如同惊雷般同时在张伟和林小雨的脑中炸响!她的身影死死“抱住”了镜面中央那团即将破出的黑暗污秽,那纯净的微光在浓墨般的黑气中疯狂闪烁、摇曳,如同暴风雨中随时会熄灭的烛火,发出“嗤嗤”的、仿佛被腐蚀的声音!

“啊——!!!”林小雨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那尖叫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却也爆发出惊人的勇气!求生的本能和对张伟的爱,压倒了所有!她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兽,双手死死握住那沉重的哑铃,用尽全身的力气,跌跌撞撞地冲过狭窄的客厅,冲向洗手间!她的眼中,只剩下那面妖异的、正在孕育着恐怖的镜子!

“不——!!!”瘫在地上的张伟,此刻才被这巨大的变故和惊骇彻底惊醒!他看到林小雨举着哑铃冲来,看到镜中阿芜那决绝赴死般的身影!一种巨大的、撕心裂肺的痛楚和恐惧攫住了他!他下意识地想要阻止,想要扑上去保护阿芜,保护那面他赖以生存的镜子!他猛地伸出手,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然而,晚了!

林小雨已经冲到了洗手间门口!她高高举起了那沉重的哑铃!她的眼中没有一丝犹豫,只有阿芜最后那道决绝的眼神和那声用生命发出的呐喊在驱使着她!

“砰——!!!!!!”

一声震耳欲聋、仿佛能撕裂灵魂的爆响!

沉重的哑铃,带着林小雨全身的力量和极致的恐惧,狠狠地、毫无保留地砸在了那面布满裂纹的青铜古镜之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镜面,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冰面,瞬间炸裂!无数尖锐的、闪烁着诡异光芒的碎片,如同致命的冰雹,裹挟着浓得化不开的黑气,向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出!空气中响起一片令人牙酸的“嗤嗤”声,那是碎片撕裂空气、黑气腐蚀空间的声音!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狂暴能量、极致怨毒、冰冷死寂和最后一丝纯净微光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海啸,以爆炸点为中心,轰然爆发!

首当其冲的张伟,只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撞在胸口,整个人像被高速行驶的卡车迎面撞上,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离地飞起,重重撞在身后的墙壁上!骨头似乎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他喉咙一甜,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

林小雨也发出一声痛呼,被巨大的冲击波掀翻在地,哑铃脱手飞出,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感觉手臂和脸颊一阵火辣辣的剧痛,那是被飞溅的细小镜片划破的伤口。

整个狭小的洗手间,如同被投入了炼狱!墙壁上那些蠕动的漆黑霉斑如同活物般剧烈地扭动、收缩!刺鼻的恶臭和刺骨的阴寒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那盏疯狂闪烁的白炽灯,“啪”地一声彻底熄灭,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只有窗外遥远城市的霓虹,透进来一点微弱而冰冷的光。

一片狼藉的死寂中,只有张伟粗重痛苦的喘息和林小雨压抑的、带着后怕的啜泣声。

张伟挣扎着,忍着胸口的剧痛和浑身的酸软,手脚并用地向那面镜子原来所在的位置爬去。墙壁上,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边缘扭曲的挂钩。地上,散落着无数大小不一、边缘锋利的青铜和玻璃碎片,闪烁着冰冷而诡异的光泽。它们静静地躺在肮脏的地砖上,像无数只冰冷的眼睛,嘲笑着他之前的沉沦。

“阿芜……阿芜……”张伟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哭腔,他发疯似的在冰冷的碎片堆里翻找、摸索,手指被锋利的边缘割破也浑然不觉,鲜血混着灰尘沾满了他的手指。他寻找着,寻找着那个曾经带来虚幻慰藉的身影,寻找着那个最后关头燃烧自己、发出警告的守镜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没有。什么都没有。没有身影,没有声音,甚至连一丝微光都消失了。仿佛那个叫阿芜的女子,连同那被囚禁的镜妖,都在这惊天动地的破碎中,彻底化为了虚无的尘埃。

只有一块稍大的、形状还算规则的青铜碎片,被他颤抖的、染血的手从一堆碎屑中扒拉出来。它冰冷,沉重,边缘依旧带着古老的锈迹和模糊的花纹,但镜面部分已经彻底消失,只剩下一个空洞。张伟死死地攥着这块冰冷的碎片,仿佛要从中榨取出最后一点阿芜存在过的痕迹。一股巨大的、空落落的悲恸,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他像个失去了最珍贵之物的孩子,蜷缩在冰冷肮脏的地上,肩膀剧烈地抽动起来,压抑的、绝望的呜咽声在死寂的洗手间里低低回荡。

林小雨挣扎着爬起来,忍着身上的疼痛,踉跄地走到张伟身边。她看着地上散落的无数碎片,看着张伟手中那块冰冷的、染血的青铜,看着他那副失魂落魄、悲痛欲绝的样子,再回想起刚才那如同噩梦般惊悚恐怖的景象,她什么都明白了。巨大的后怕和劫后余生的庆幸,让她双腿发软,但她还是伸出手,用力地、紧紧地抱住了地上那个浑身冰冷颤抖的男人。

“没事了……张伟……没事了……”她的声音也在颤抖,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却充满了坚定和温暖,“都过去了……我们……我们离开这里……一起离开这里……重新开始……”她的拥抱,像冰冷的黑暗世界里唯一真实的暖源,微弱,却带着穿透绝望的力量。

张伟的身体在她的怀抱中僵硬了一下,随即那压抑的呜咽声猛地变大,最终化作了嚎啕大哭。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灰尘,肆意流淌。这哭声里,有对阿芜消失的巨大悲痛,有对自己沉溺逃避的深切悔恨,有对刚才那恐怖遭遇的极致恐惧,更有一种被现实无情碾碎后、又被身边人紧紧抓住的、复杂难言的……新生般的痛楚。

他紧紧攥着那块冰冷的、空心的青铜碎片,仿佛攥着一段被彻底埋葬的、关于逃避与代价的沉重记忆。

破碎的镜片散落一地,像凝固的泪滴,反射着窗外城市冷漠的光。林小雨紧紧抱着他,她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是这冰冷地狱里唯一的真实暖意。张伟的嚎啕渐渐变成压抑的呜咽,最终只剩下身体无法控制的颤抖。他摊开手掌,那块边缘锋利的青铜碎片静静躺在掌心,残留的寒意刺骨,中心空洞,映不出任何影像,只有一片虚无。

“我们走,”林小雨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却异常坚定,她用力扶起他虚软的身体,“离开这儿,马上。”

那间弥漫着腐朽气息和恐怖记忆的出租屋,连同里面堆积如山的垃圾和绝望,被彻底甩在了身后。张伟和林小雨挤在狭小的新租屋里,阳光透过干净的窗户照进来,空气里有洗衣粉和饭菜的味道。生活像一条淤塞的河道,被强行疏通了,虽然缓慢、艰难,带着沉重的惯性,但终究开始流动。

张伟重新捡起了工作,笨拙而用力。上司刻薄的嘴脸依旧让人胃部抽搐,但张伟不再像以前那样,让愤怒和屈辱淤积在胸口,发酵成深夜对着镜子的怨毒倾诉。他开始学着笨拙地沟通,虽然常常词不达意,额头冒汗;学着在项目被批得一无是处后,咬着牙,一点一点地修改,哪怕熬到深夜。他不再屏蔽房东的电话,而是提前规划那点微薄的薪水,一笔一笔,像蚂蚁搬家一样偿还着拖欠的债务。每一次在汇款单上签下名字,指尖传来的触感都异常沉重,却也带来一种奇异的踏实感——一种双脚踩在泥泞却坚实的大地上的感觉。

他和林小雨之间,横亘着巨大的沉默。那晚洗手间的恐怖景象和镜中女子阿芜的存在,像一道无形的裂谷。有时,深夜醒来,张伟会看到林小雨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眼神里残留着尚未散尽的惊悸。他想开口,喉咙却像被那块冰冷的青铜碎片堵住。解释?如何解释一个囚禁在古镜中的守镜人?如何解释自己差点被执念喂养的镜妖吞噬?这一切,在现实生活的阳光下,荒诞得如同最拙劣的恐怖小说。

最终打破沉默的,是林小雨。一个普通的周末下午,阳光很好,她正在阳台晾晒洗净的衣服。张伟坐在狭小的客厅里,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一直放在口袋里的那块青铜碎片,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阿芜最后那声撕裂灵魂的呐喊。

“张伟,”林小雨的声音从阳台传来,平静得听不出情绪,“那天……镜子里那位……她叫阿芜,对吗?”

张伟的身体猛地一僵,抬起头。林小雨背对着他,阳光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影,她正仔细地将一件他的衬衫抖开,挂在衣架上。她的动作很稳,仿佛问的只是一个寻常问题。

“……嗯。”张伟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林小雨沉默了片刻,晾好衣服,转过身,靠在阳台门框上,目光平静地看向他,没有恐惧,没有责备,只有一种经历了巨大风浪后的、深沉的平静:“她最后……救了我们。” 不是疑问,是陈述。她想起了阿芜扑向黑暗时那决绝燃烧的身影,想起了那声用生命发出的“快砸了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张伟的鼻子猛地一酸,视线瞬间模糊。他低下头,看着手中那块冰冷的碎片,用力地点了点,喉咙哽咽得说不出话。那块青铜,沉重地压在他的掌心,也压在他的心上。

“收起来吧,”林小雨轻轻地说,声音很柔和,“别总攥着。过去的……就让它过去。重要的是,我们现在在这里。”她顿了顿,补充道,“一起。”

那块曾经承载着虚幻慰藉和最终毁灭的青铜碎片,被张伟用一块柔软的旧绒布仔细地包裹起来,放进了抽屉的最深处。像封存一段不可示人的伤口,也像安葬一个用生命换来他新生的灵魂。日子在柴米油盐、精打细算和笨拙的努力中向前滚动,缓慢,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厚重感。

几年光阴,足以让伤痕结痂,让生活铺陈开新的纹路。张伟和林小雨搬离了那个临时的蜗居,住进了一套虽然不大、却真正属于他们的小房子。首付掏空了所有的积蓄,还背上了沉重的贷款,但钥匙插入锁孔的那一刻,张伟感受到的是一种近乎疼痛的踏实。女儿囡囡的到来,像一道最明亮的光,彻底驱散了残留的阴霾。她咿咿呀呀的笑声,填满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一个寻常的周末,城市中心新建的省博物馆有特展——“尘封之影:战国至汉古镜鉴”。林小雨提议带三岁的囡囡去看看,让孩子也感受一下历史的痕迹。张伟抱着女儿,跟着人流走进宽敞明亮的展厅。空气里弥漫着恒温恒湿系统特有的干燥气息和淡淡的木器蜡香。展柜里,灯光柔和地打在那些跨越千年的青铜器物上,幽冷的光泽无声地诉说着时光的厚重。

囡囡好奇地睁着大眼睛,小手指着玻璃柜里一件件奇形怪状的展品:“爸爸,看!亮亮!”

张伟微笑着,目光随着女儿的小手移动。突然,他的脚步钉在了原地,呼吸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

在一个独立展柜的中心位置,柔和的光束聚焦在一面圆形青铜镜上。镜体不大,边缘包裹着深绿色的厚重铜锈,上面镌刻着繁复而古老的蟠螭纹饰,线条流畅而神秘,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庄严与沧桑。镜面……镜面并非光洁如新,而是布满了无数细密、深邃、如同蛛网般的裂痕!那些裂痕以一种奇异的方式交织着,仿佛曾被一股毁灭性的力量狠狠击碎,又被某种超越凡俗的力量强行弥合,留下永恒的创伤印记。

旁边的电子屏上,冰冷的文字介绍着:“展品编号:G-077。战国晚期蟠螭纹青铜镜(残)。出土于楚地古墓,保存状况极为特殊。镜体曾遭受严重破坏,布满贯穿性裂痕,然其结构却异常稳固,似有外力强行弥合,成因成谜,为馆藏孤品……”

张伟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他死死地盯着那面镜子,盯着那些他曾在无数个夜晚摩挲、恐惧、最终看着它炸裂的熟悉纹路!那些狰狞的裂痕,如同阿芜最后燃烧生命扑向黑暗时,镜面上疯狂蔓延的死亡之网!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咚咚咚的声音震得他耳膜发疼。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遍全身,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爸爸?”囡囡似乎感觉到了父亲的僵硬和异样,小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爸爸冷?”

林小雨也察觉到了张伟的异常,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当看清那面布满裂痕的古镜时,她的脸色也瞬间褪去血色,手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张伟的胳膊,指尖冰凉。展厅里温暖明亮的灯光,此刻却让她感到一种刺骨的寒冷。她认出来了。即使隔了这么多年,即使它被修复、被陈列在明亮的博物馆里,她也一眼就认出了那面差点将他们拖入深渊的魔镜!那些裂痕,是阿芜最后存在的证明,也是那场噩梦留下的、无法磨灭的疤痕。

张伟没有回答女儿。他的目光像是被磁石牢牢吸住,无法从那面镜子上移开分毫。隔着厚厚的防弹玻璃,隔着数千年冰冷的时光尘埃,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穿着古旧衣袍、脸色苍白如瓷的身影。她静静地“站”在镜中那片混沌的虚影里,隔着万千裂痕,隔着生死与时空的界限,静静地望着他。她的眼神,依旧是那样深邃,像沉静的潭水,没有言语,却仿佛穿透了玻璃,穿透了岁月,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永恒的悲悯与寂寥。那眼神在无声地诉说:你看,人心筑起的牢笼,有时比青铜的囚笼,更加冰冷坚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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