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洛城到了。
这三个字,像一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湖面,在诡案组这潭死水里,总算激起了一点涟漪。
马车“嘎吱”一声停下,那声音像是快散架的老骨头在呻吟。
“管家,到站了,还不下车开门?”云逍懒洋洋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来,带着一丝欠揍的悠闲。
车夫位置上的凌风,脸黑得像锅底。
管家……
他堂堂刑部尚书之子,元婴天才,京师有名的翩翩公子,现在居然沦落到当车夫兼管家!
他忍着一脚踹飞车门的冲动,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骚包的锦袍,这才不情不愿地跳下车,摆出一个自认为还算优雅的姿势,拉开了车门。
“少爷,到了。”他咬着后槽牙说。
“嗯,小凌子表现不错,这个月给你加月钱。”云逍大摇大摆地走了下来,伸了个懒腰,环顾四周。
古老的城墙上布满了风霜的痕迹,巨大的城门敞开着,人来人往,看起来和别的大胤城池没什么两样。
就是……太安静了。
不是声音上的安静,而是气息上的。
九百年的禁区,理论上应该妖气冲天,或者死气沉沉。
可现在,云逍的【通感】里,这座城池就像一碗白开水,平淡无奇。
事出反常必有妖。
“哇!好大的城!师弟,我们快去找好吃的!”钟琉璃第二个蹦下车,大眼睛里闪烁着对食物的渴望,手里还捏着云逍送她的那个自热锅,宝贝得不行。
她身后的辩机,一袭淡青布裙,光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笑吟吟地跟下来,目光却在钟琉璃那柄门板巨剑和她本人之间来回打转,嘴角噙着一丝莫名的笑意。
“钟施主莫急,进了城,贫尼请你吃斋。”
“我才不吃斋!我要吃肉!”钟琉璃立刻警惕地抱紧了自己的零食香囊。
最后下车的是冷月,她依旧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冰山脸,落地无声,目光像刀子一样扫视着周围的环境,职业习惯让她瞬间进入了警戒状态。
凌风看到她,立刻换上一副自以为迷人的笑容凑了过去:“冷月姑娘,旅途劳顿,我特地为你准备了……”
“滚。”冷月吐出一个字,言简意赅。
凌风的笑容僵在脸上。
云逍有点疑惑,按理说凌大少虽然毫无底线的舔狗行为让人看不下去,但在这个世界好歹也算个深情人设吧,怎么冷月对凌风的态度越来越差了。
他偷偷为凌风:“凌少,咋回事,怎么一点儿进展都没有?”
凌风唉声叹气:“她生我气了!”
云逍奇道:“为什么?”
凌风继续谈起:“唉,这不是一路上风餐露宿的,又没有什么乐子,你是知道我的,我发誓再也不去平康里一条街之类的烟花之地!”
“然后呢?”
“所以昨晚闲着没啥事,我想和她拉拉小手,亲亲小嘴!”
“.......”
“然后她就不理我了!以前我泡姑娘可没那么复杂,砸钱就好了。”
“你是真该啊,以前你那叫泡姑娘吗?你那叫嫖!不要脸的死嫖客!”
凌风继续不甘心道:“月儿还是太保守了!”
云逍很为凌风的脑子担心:“人家这不叫保守,虽然她是个女飞贼,虽然她偷了你老子的字画,虽然她是戴罪之身,但好歹也是个‘良家’姑娘吧!更何况你这人品堪忧,她和你也认识没几天吧!”
凌风怒道:“认识没几天咋了?退一万步来说陌生人就不能亲嘴吗?”
“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你他妈以前那叫嫖!”
云逍看着这群画风清奇的“队友”,感觉自己的精神病院长生涯,又将迎来新的挑战。
“行了,都别演了。”云逍拍了拍手,“收起你们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咱们是来游山玩水的纨绔子弟,不是进城赶集的土包子。凌风,拿出你平时的派头来,给爷开路!”
凌风的脸更黑了,但还是昂首挺胸,走在了最前面,活像一只开屏的孔雀。
一行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了长洛城。
城内街道宽敞,青石板路被打磨得光滑,两侧商铺林立,行人往来不绝,一派繁华景象。
太正常了。
正常得让云逍心里发毛。
一个被历史抹去了九百年的地方,不该是这个样子。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童谣声,从不远处的巷口传来。
“排排坐,吃果果,你是我的好朋友……”
“小猪猪,哪里走?跟我回家做朋友……”
听起来很正常,就是一群孩子在玩闹。
凌风不屑地撇了撇嘴:“乡野小调,难登大雅之堂。”
钟琉璃则被旁边卖糖葫芦的小贩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只有云逍,眉头微微皱起。
他总觉得这童谣的调子,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就在他们走过巷口时,童谣的后半段清晰地飘了出来。
“月光光,照地堂,今晚谁家小孩要遭殃?”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青面獠牙猪刚鬣,专吃不听话的坏娃娃!”
“娃娃哭,娃娃叫,一口一个吃个饱!”
“吃了你,不眨眼,骨头渣子都嚼掉!”
歌声稚嫩,却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阴森。
巷口,几个七八岁的孩童正围成一圈,拍着手,唱得不亦乐乎,脸上挂着天真烂漫的笑容。
仿佛他们唱的不是吃人魔王,而是什么喜庆的歌谣。
刹那间,整个街道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凌风的脸色变了,从不屑变成了惊愕和厌恶:“这……这唱的是什么鬼东西!简直伤风败俗!城主府是干什么吃的,就任由这种恶毒的童谣流传?”
钟琉璃也忘了她的糖葫芦,小脸煞白,下意识地握紧了背后的巨剑,躲到云逍身后:“师弟,他们……他们在唱什么?”
辩机的笑容也消失了,她那双清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凝重,双手合十,低声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
冷月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短刃上,眼神冰冷地盯着那群孩子。
整个队伍,瞬间从“旅游模式”切换到了“战斗模式”。
只有云逍,表面上还维持着平静。
但他心里,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猪刚鬣!
这三个字,就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心中最警惕的那把锁。
他妈的,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他强压下心头的震动,对身后的队友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别轻举妄动。
然后,他换上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容,从怀里掏出一把糖炒栗子,走了过去。
“小朋友们,你们好啊。”
那几个孩子停下歌唱,齐刷刷地转头看他,几双乌溜溜的眼睛里,没有好奇,也没有害怕,只有一种……空洞。
“大哥哥,你要跟我们一起玩吗?”为首的一个小女孩问道,声音甜甜的。
“好啊。”云逍笑得更灿烂了,“不过,你们刚才唱的歌真好听,是谁教你们的呀?”
小女孩歪了歪头,天真地回答:“大家都会唱呀。”
“大家?”云逍追问,“是爹娘教的,还是学堂里的先生?”
“不是呀。”另一个小男孩抢着说,“是睡着了,在梦里学会的。”
梦里学会的?
云逍心头一凛,脸上的笑容不变:“那你们知道,歌里唱的那个‘猪刚鬣’,是谁吗?”
“知道呀!”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他是住在城西破庙里的猪妖!”
“不听话的小孩,就会被他抓走吃掉!”
“我娘说,再哭就把我丢给猪刚鬣!”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脸上非但没有恐惧,反而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兴奋。
云逍的后背,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
这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通感】异能催动到极致,去“品尝”这些孩子的情绪。
没有恐惧,没有憎恨,甚至没有喜悦。
他们的情绪,就像一潭死水,平静得可怕。
只有在提到“猪刚鬣”三个字时,那潭死水底下,才会泛起一丝丝微不可查的……崇拜?和敬畏?
这他妈是什么邪教传销现场?
云逍感觉自己的脑子快不够用了。
就在这时,他丹田气海里,那个一直沉睡的虚影,突然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一股暴虐、狂躁、充满了无尽痛苦与怨恨的气息,轰然爆发!
“是这里……是这里!!”
八戒那沙哑的声音,第一次如此失态,在他的神识中疯狂咆哮。
“这股味道……我化成灰都认得!!”
云逍脸色一白,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
他能“品尝”到,一股和八戒同源,却更加阴冷、腐朽的妖气,正从四面八方弥漫而来,像无形的蛛网,笼罩了整座长洛城。
寻妖盘!
他脑中灵光一闪,不动声色地从储物袋里摸出魏知给的那个罗盘。
只见罗盘的指针,像是喝醉了酒一样,疯狂地原地打转,根本无法锁定一个方向。
这说明,妖气不是来自某个源头,而是……遍布全城!
整座长洛城,就是一个巨大的妖气场!
“冷静点!你想被当场火化吗?”云逍在心中对八戒低吼道,“再吵吵,信不信我往丹田里灌大粪!”
这句粗俗的威胁总算起了作用。
八戒的咆哮停歇了,但那股暴躁的气息却丝毫未减,像一头即将挣脱牢笼的困兽。
“是它……是它的味道……”八戒的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仇恨,“那个疯子……它也在这里!”
猴子?
云逍心中一动。
看来,高老庄的灭门惨案,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小朋友们,糖给你们,哥哥还有事,先走了啊。”云逍将一把栗子塞到孩子们手里,拉着还处在震惊中的队友们,迅速离开了巷口。
“找个客栈,快!”他低声命令道。
凌风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敢再摆谱,连忙在前面带路,很快就找到了一家看起来最气派的“悦来客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要了个最大的院子,刚关上院门,凌风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云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童谣,那妖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