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医课堂里的传承之光
开春后的第一堂苗医课,阿雅踩着晨露走进教室时,发现后排多了几个陌生面孔。教务主任发来的消息在屏幕上闪烁:"中医系申请旁听的学生超过三十人,要不要分两个班?"她望着讲台下密密麻麻的笔记本,忽然想起龙老爹说过的话:"好药材总要晒够太阳才能成药,好学问也得经众人传看才叫真学问。"
罗鹏抱着个竹筐站在教室角落,里面铺着新鲜的艾草。"老师,这是我周末回老家采的,龙爷爷说三月三的艾草最能驱邪。"他掀开盖布的瞬间,清苦的香气漫过整个教室,几个女生立刻凑过来,指尖轻轻抚过带着绒毛的叶片。
"知道为什么要选带露水的艾草吗?"阿雅接过竹筐举到讲台上,晨光透过叶片在黑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我们苗医说'露水是山灵的眼泪',用这样的艾草泡澡,能把晦气都带走。"她边说边取出铜碾,将艾草铺在凹槽里缓缓研磨,绿色的汁液顺着碾壁流下,在白瓷盘里积成小小的水洼。
后排忽然传来掌声,陈雪举着手机站起来:"老师,我把您碾药的视频发到中医系群里,大家都在问能不能来参观。"阿雅看着女孩手机屏幕上滚动的消息,忽然注意到窗台上多了排玻璃瓶——那是学生们收集的草药标本,标签上歪歪扭扭地写着苗汉双语的药名。
实操课搬到了学院的百草园。龙老爹蹲在田埂上,手里捏着株开紫花的植物:"这是紫花地丁,城里医院用来治疮疡,我们苗寨姑娘却用它染蓝布。"他摘下花瓣揉碎,紫色的汁液立刻染紫了指尖,"就像这田埂上的泥土,种得出稻谷,也长得出药草。"
罗鹏蹲在一旁认真记录,笔记本上画满了植物速写。李薇则举着放大镜观察叶片纹理,忽然惊呼:"老师您看,这叶片背面的绒毛排列得多像苗族银饰上的花纹!"阿雅凑近一看,果然见细小白毛顺着叶脉排列,宛如微型的银质锁链。
正午的阳光晒得人发烫,龙老爹却不肯休息。他指挥学生们在树荫下搭起竹架,将晒好的草药一束束挂上去:"要顺着风向挂,让药气跟着风走,这样药效才匀。"老人布满皱纹的手抚过草药,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婴儿的脸颊。
收工时,陈雪抱着本线装书来找阿雅:"老师,我在图书馆找到本民国时期的《苗疆医话》,里面记载的接骨手法和您上次讲的一模一样。"书页泛黄的纸面上,用毛笔字写着"以桑皮为引,竹片为箍",旁边还画着简单的示意图。
"这是我太爷爷那辈传下来的法子。"阿雅指尖抚过墨迹,忽然想起小时候在寨老家里见过的药书,"文革时好多医书都被烧了,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她抬头时,看见罗鹏正用手机给书页拍照,阳光透过枝叶落在少年专注的侧脸上,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
四月的苗医文化节上,学生们布置的展台成了最热闹的地方。罗鹏穿着租来的苗族盛装,正在演示手诊:"您看这掌纹分叉的地方,说明肝火旺,要多喝金银花茶。"他对面的老太太频频点头,手里的手帕包着刚买的苗药香囊。
李薇的草药染布摊位前挤满了人。蓝布上用植物染出的蝴蝶图案栩栩如生,她举着染棒讲解:"这是用茜草染的红,蓼蓝染的蓝,最特别的是这黄色,用的是龙爷爷教的黄柏树皮。"人群里忽然有人喊"再来一块",几个外国留学生举着手机录像,嘴里不停说着"beautifu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