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后堂的烛芯“噼啪”爆了个火星,苏瑾怡的手指在萧鸣的伤口上顿了顿。
金疮药的苦香混着血腥气涌进鼻腔,她能感觉到他肌理下跳动的脉搏——比寻常人快了两拍,是旧伤未愈又添新创的征兆。
“吴药师来过。”萧鸣突然开口,声音像浸了冰水的铁。
他垂眸盯着她沾血的指尖,“他说解药的初步配法成了,但需要确认焚天火在水源里的沉底时间。”
苏瑾怡的呼吸漏了半拍。
三日前朱雀街的喧嚣还在耳边炸响,刘统领腰间赤焰纹的缺口,西山刺客荷包上同样的纹路,此刻都化作一根细针,扎在她后颈。
她将最后一团药棉按在他锁骨下方的伤口上,指腹触到一道旧疤,像条蛰伏的蛇:“所以要去水源地。”
“是。”萧鸣扯过桌上的布巾裹住伤口,动作太急,渗出的血在白布上洇开个暗红的圆,“我让人查过,赤焰盟半年前买通了管水司的文书,往护城河底埋了七口陶瓮。”他忽然抬眼,瞳孔在烛火里缩成两点寒星,“他们可能提前开了瓮。”
苏瑾怡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今早那只活过来的兔子——如果焚天火已经渗入京城地下河,现在满街欢呼的百姓,不过是在饮鸩止渴。
“子时三刻。”她抓起案上的血书,字迹已经晕开,像团凝固的黑,“枯井的消息先放放,先去水源地。”
萧鸣的剑穗在腰间晃了晃。
他没有立刻应,喉结动了动,像是要说话,最终只点了点头。
苏瑾怡注意到他袖中露出半截带血的丝绦——是今早替她挡刀时被划断的,她昨日才亲手编给他的同心结。
出府衙时月上中天,青砖缝里的夜露打湿了鞋尖。
苏瑾怡将解药瓷瓶塞进衣襟最里层,那里贴着半块龙纹玉,是萧鸣在西山替她挡箭时落下的。
玉温得发烫,像他此刻落在她后背的目光。
“苏姑娘。”
转角处阴影一动,张校尉从照壁后闪出来。
他腰间的银鱼符撞在砖墙上,发出细碎的响。
苏瑾怡的手刚摸向软剑,就见他举起双手,掌心朝上——那是他们约定的“无刃”暗号。
“沈知县今早递了八百里加急。”张校尉压低声音,喉结在月光下滚动,“说你勾结江湖术士,私炼毒药意图毒杀百姓。都察院的人后日到。”他往四周扫了眼,袖口漏出半截染血的布,“我调了三十个禁军在水源地外围,穿便衣,带短刀。”
苏瑾怡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她想起朱雀街上刘统领喊“意图谋反”时,人群里有几个声音跟着喊“毒妇”——原是早有安排。
“谢张大人。”她摸出半块令牌递过去,是刘统领掉的那半块,“赤焰盟的标记,您让人查查最近谁和这纹路有关联。”
张校尉接过令牌的手在抖。
他突然抓住苏瑾怡的手腕,指节发白:“苏姑娘,若真查到什么...您且信我。”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响,他松开手,转身融进黑暗里,只留下一句被风揉碎的“小心井边青苔”。
京城水源地在护城河上游的芦苇荡。
苏瑾怡踩着腐叶往前挪,萧鸣的脚步轻得像片云,始终与她保持三步距离。
腐叶味突然加重时,她的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鉴骨术发动时,她能“看”到地下三寸的东西:十步外的芦苇根下埋着铁蒺藜,左侧老柳树洞塞着半块火漆,是赤焰盟的封记。
“分头。”萧鸣的声音擦着她耳尖,温热的吐息扫过耳垂,“我引开巡卫,你取水样。”不等她应,他已掠上树杈,青衫在月光下晃了晃,不见了。
苏瑾怡摸出陶瓶,蹲在水边。
河水漫过指尖时,她打了个寒颤——水温比寻常高了三度,是地下陶瓮开裂的征兆。
她刚要往瓶里灌水,身后传来枯枝断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