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时,西山的雾像浸了水的棉絮,裹着苏瑾怡的裤脚。
萧鸣的剑尖挑开一丛带刺的灌木,冰蓝色的草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正是冰蚕草。
"小心茎上的倒刺。"萧鸣的声音比山风还轻,指尖虚虚护在她手背上方。
苏瑾怡的指甲掐进掌心,想起旧窑厂那道阴冷的声音,想起他袖中若隐若现的密函。
但此刻冰蚕草的汁液正顺着叶脉往下淌,像滴凝固的泪,她咬了咬后槽牙,将疑虑咽进喉咙。
采药刀落下的瞬间,林子里传来细碎的响动。
萧鸣的剑已出鞘,寒光掠过她鬓角:"赤焰盟的人。"话音未落,三道黑影从树后窜出,为首者腰间挂着赤焰纹的荷包。
苏瑾怡反手将冰蚕草塞进萧鸣怀里,软剑划出半圆护在身前——她分得清轻重,这株草比她的命金贵。
不过半柱香工夫,刺客的血就溅在了冰蚕草上。
萧鸣扯下衣角擦拭草叶,指节因用力泛白:"走。"他的声音闷在喉间,苏瑾怡这才发现他左肩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正顺着手臂往下滴,在青石板上晕开暗红的花。
府衙后堂的药炉烧得正旺,吴药师的白胡子沾着药汁,像结了层霜。
苏瑾怡将冰蚕草递过去时,触到他掌心的老茧——和昨日一样粗糙,可今日多了层薄汗。"得用银杵研成泥。"吴药师的手在发抖,目光死死黏在冰蚕草上,"慢了半分,药效就散了。"
萧鸣倚在门框上,剑尖戳着青砖地,每动一下都带起一串血珠。
苏瑾怡接过银杵的瞬间,瞥见他腰间的密函——边角被血浸透了,露出半枚朱印,像是...皇宫的暗卫印?
她的手指顿了顿,银杵磕在石臼上发出脆响。
吴药师吓了一跳,抬头时正撞进她的视线:"怎么了?"
"没事。"苏瑾怡垂下眼,碾药的动作重了几分。
冰蚕草的汁液是靛蓝色的,在石臼里打着旋儿,像极了旧窑厂晨雾里那道模糊的人影。
萧鸣突然咳嗽起来,她抬头,正看见他用袖口擦嘴,指缝里渗出的血比冰蚕草汁更红。
"药引融了。"吴药师的声音让她猛地回神。
石臼里的汁液已凝成胶状,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
苏瑾怡将胶状物倒进药炉时,炉盖"咔"地轻响——这是最后一步了。
她望着跳动的火苗,突然想起密室里那截将燃尽的香,想起萧鸣说"不知道"时紧绷的下颌线。
"小心!"萧鸣的断喝像根针,刺破了后堂的寂静。
苏瑾怡转头的瞬间,窗纸"唰"地裂开道缝,三支淬毒的短箭破空而来。
她反手将吴药师推到桌下,软剑在身前织成网,箭头擦着她耳际飞过,钉在身后的药柜上,木屑混着朱砂粉簌簌往下落。
"守住药炉!"苏瑾怡扯下腰间的丝绦,甩向窗外。
萧鸣的剑已经出鞘,血珠顺着剑锋滴在青石板上,在月光下连成一条红线。
后堂外传来金属碰撞声,夹杂着刺客的闷哼——看来不止三个人。
吴药师从桌下钻出来,颤抖的手按住药炉盖:"我守着,你去!"
府衙的月亮门被撞开时,苏瑾怡正踩着廊下的花盆跃上屋檐。
二十几个黑衣人举着火把,将院子围得像个火盆。
为首者脸上有道刀疤,见她出现,刀尖挑起一缕月光:"林仵作,把解药交出来,留你全尸。"
"解药在药炉里。"苏瑾怡解下鬓间的银簪,甩向对方手腕,"有本事就来拿。"她的声音里带着笑,脚下却在移动——廊下第三块青石板是空的,她前日让张校尉埋了绊马索。
刀疤男的刀劈过来时,她侧身闪过,脚尖勾住石板缝隙,绊马索"刷"地弹起,勾住了最前面两个刺客的脚踝。
"苏姑娘!"熟悉的马蹄声撞碎了喊杀声。
张校尉的银枪挑开一支飞镖,身后跟着二十几个禁军,铠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末将支援来迟!"他的枪尖点地,带起一片尘土,刺客的阵型登时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