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许佑德向来便是个十足的悲观主义人士,不过鉴于他说出的话都带有一定程度的预见性,沈睿还是比较愿意和他叨叨缘由的。
比如此刻,一听这么说,沈睿就有点来气了:“这怎么说?衙门若连正义都求不得,那还叫什么衙门?”
许佑德笑着乜她:“衙门是谁的衙门?”
沈睿:“自然是百姓的衙门。”
许佑德毫不客气地怼着她问道:“你没睡醒吧?”
沈睿立马被气得跺脚。
许佑德:“衙门是朝廷的衙门,如今新皇登基,要的便是立威。而今如何立威?百兆黎民万里疆土,也只有自下而上才能立得彻底了。”
沈睿眉头拧巴成了一个死结:“衙门要立威?”
许佑德:“要!”
沈睿:“拿这件事立威?”
许佑德:“不是,是借着官府该有的威信,去拍板这场案子!”
沈睿乱了,不过她倒是不耻下问,收敛了脾气低声下气:“你说清楚点。”
许佑德:“你想,若是还了谢大爷的清白,那便势必证明了贼寇薛仁所言是个谎话,既然薛仁说了这句谎话,那指认了田农张户的是不是也是谎话?最后一查,是不是薛仁这个贼寇名声也是个谎话?”
田农张户是不是担着通倭之罪,沈睿不是很清楚。但薛仁是不是个倭寇,沈睿却比官府那帮人还要清楚。
他顿了下,又接着说道:“倘若薛仁是个谎话,官府却已经敲了他的罪名,如此官府威信不存,这案子就要从头来过!就要从薛仁再重新开始查。”
沈睿沉声道:“薛仁不能查!会坏了大局!”
许佑德:“薛仁不能查,倒推而论之,张户不能查,所以谢大爷也不能查。”
沈睿:“张户也不能查?”
许佑德:“张户不能明着查!他只能做一个筹码。”
沈睿垂着脑袋思考一阵,忽然道:“我懂了。”说罢便语重心长地对着牢狱那里头的谢琼说道,“谢大哥,你好好保重,我们这就去查张户来做迎你出门的筹码。”
谢琼:“???”
他满脑子问号,不由得鬼叫起来:“哎你们等等,你们刚刚在说什么,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沈睿:“你不需要懂!你只要咬死了自己没有通倭,官府便定不了你的罪!定不了你的罪,你便保得住你这条命!”
许佑德在一旁老神在在:“谢大爷,为你好,我们就不多说了。万一脑子混沌了,怕是一下被忽悠着罪都会捏着鼻子认下了。”
谢琼气恼:“我是这种没脑子的人吗?”
许佑德反问:“你不是吗?”
谢琼更气:“就算是你也不能把大实话给说出来!伤人心的懂不懂?”
许佑德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假笑,正正经经站直做了一揖:“行,行,是我口无遮拦,我这厢便给谢大哥赔礼了。”看着就没什么诚意。
谢琼脸一别,鼻孔里哼出两道气儿,跟入地耕耘的老黄牛似得:“我原谅你了。”
沈睿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忽然怒了起来:“都到什么时候了!你们竟然还在这里!打!情!骂!俏!”后面四个字简直像是咬牙切齿得从齿缝间蹦跶出来的。
许佑德对着谢琼手一摊:“没法子了,自家小姑娘吃醋了,我得赶紧走了。”
沈睿:“......”
她吃醋了吗?
灵活的脑子高速地转了一圈,好像是有点吃了。
但她立刻地又恼怒起来,知道她吃醋还说出来?这不是欠揍是什么?
于是乎,许大爷在一句话没说一个动作没做的基础之上,把沈大姑娘给招惹得更加炸毛了。
任凭这对的内心风起云涌,反正谢琼是高兴了,在得知自己性命无忧的情况之下,这内心的压抑也立刻地被阳光给驱散开去了,心情畅快,连带着面上也是一副精神璨璨的好样貌,雪白的皮肤像是镀了层金,照得昏暗大狱好像立马地亮堂起来。
他主动地挥了挥寿命:“行了,你们快走吧。”
沈睿从吃醋和恼怒之中把自己给揪了出来,神思回到了躯壳里,立马就把正事摆上了台面:“之前说得话都记得了!?”
谢琼:“记得!”
沈睿:“那你自己保重了?”
谢琼:“保重?你们才要保重。我这边不认罪就是拖着案子,可一直拖着终究不是什么正经的解决良策!你们才是关键人物,才要把我给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