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睿听他好不容易开了尊口,笔尖将将地就要碰到白布了,一听这句话,手腕一转,笔势又给收了回来。
许佑德一瞧,发怔着问道:“这是怎么了?”
沈睿抬了头看着他:“怎么了?你说说怎么了,这是向上天祈福的灯笼,你想想你要写上去的是句什么话!这话是能写上去的吗?”
许佑德:“心如磐石嘛!不是寓意挺好的吗?”
沈睿:“好你个大头鬼!小心老天瞧了你这灯笼,立马降下来一朵石头云把你给砸死!”
许佑德无辜地扁了嘴:“不写就不写嘛,你凶什么。”
沈睿:“重想!”
许佑德:“好好好,重想。”他思考了一阵,说道,“那就‘河清海晏,天下太平’......”
沈睿:“也不行!天下太平在人治不在天恩,再者说了,求江山是朝廷的事儿,你求个这句话有什么用?”
许佑德有点恼了:“这不行那不行!那你说一句,我照写就行了!”
沈睿:“你就不能为自己求求吗?”
许佑德问她:“我自己还能求什么?求更多的钱把我给活埋了吗?”
沈睿:“......”
平日里看着挺聪明的,怎么关键时候偏变成了真的木鱼脑子?这人到底是真不懂,还是故意装着自己不懂?
沈睿咳了咳嗓子,转而用一种极为轻柔的声音问道:“那你也求一求和自己比较挂钩的。”
许佑德:“你给个比如?”
沈睿咬了咬嘴唇,声如蚊呐,越来越小:“比如亲缘.....”
许佑德:“老爹刚死,老妈死的连尸骨怕是都已经被蛇虫鼠蚁给啃噬了个干净,二叔上吊,三叔蹲狱,四叔潜逃,满院子全是拎不清只知道胡闹的娘们,我还求什么亲缘?”
沈睿握紧了拳头:“那去求仕途!”
许佑德:“且不说我丁点没入仕的想法,就说如今,不在官场上走,却被背上了官场的活儿,这一船航行直下,是死是活不知,还求个什么仕途?”
沈睿奔溃了,索性坦白来说:“那求姻缘,求姻缘总行的吧!”
许佑德张嘴就叭叭:“姻缘......”
他忽然一顿,脑子弯给拗了过来,一下就反应过来女孩子家家的心思。嘴上立刻挂起了轻笑。心念着,顺便也表露着,干脆拉长了尾调绕着京杭大运河悠悠地转了个圈圈,逶迤又拖回了嘴边:“原来是要求姻缘啊......”
沈睿羞得直想跳河自尽。
许佑德:“看来是有人想求姻缘了,偏自己不承认,没厚实的脸皮子摆上明面,硬是生生把火气全给撒在了我的身上。”
沈睿唰得一下站起身来。
许佑德赶忙安抚:“哎哎哎,别气,别气呀,你发了通邪火在我身上,我还没生气呢,你怎么就要先跑了呢?”
沈睿站着,许佑德坐着,借了一好手的地理因素端了副居高临下的尊贵仪容,说出来的腔调里都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威严:“那你求不求?”
许佑德还能怎么办:“求,求!你先坐下,咱们好好想。”
沈睿开心了,满意了,捏起自己衣袍的一角慢悠悠坐下了,“这有什么好想的,心里念着什么,就把什么写上不就好了?”
许佑德:“那可不行,我心里现在就想着亲亲你,你说我能写吗?”
沈睿脸腾得一下火红起来,跟烧着了半具身子似得,她半娇羞半愤怒,声音都尖细了不少:“呸!你这脑子里到底想的是什么混账东西!”
许佑德当头被骂,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那想着抱抱你。”
“呸,呸呸!”
他无奈了:“所以你瞧瞧吧,我还真没法子想什么写什么。”
沈睿:“真想往你脑子里塞团棉花,再开凿一个小口灌点皂角水。你说拿了你的脑袋一阵晃荡,棉花团会不会直接成了黄棉球?”
许佑德愕然:“你这骂人骂得还挺别具一格的。”
沈睿:“快些想想,古往今来那么多文人墨客剖了心肠地憧憬未来,怎么会挑不出一句能摘录敬天的?”
许佑德:“没法子,我肚子里的墨水少。”
沈睿:“你还挺有理的。”
许佑德唉声叹气:“毕竟我就是个浑身铜臭味,只知道挣钱花钱的商户人家,比不上沈大姑娘满腹经纶,国子监都能去旁听课业去。“
沈睿:“自己想!”
许佑德:“你太难为人了!”
沈睿:“就想一句祈福的话,有什么难为人的。”
许佑德:“你来想,你说什么,我应什么就是了。”
沈睿兀自不肯:“这种事儿怎么好叫女儿家开口?”
许佑德:“不要怕,我没当你是个女孩,我只觉得我要娶个男人。”
沈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