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哥，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池星淮

叶景渊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两下，像是在吞咽某种极其苦涩的东西。

他下意识地、极其轻微地往后退了半步，后背不自觉地撞上了身后仍在微微晃动的沉重沙袋，发出沉闷的“嗡”的一声闷响。

他强迫自己放缓呼吸的节奏，试图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

拳套在掌心无意识地摩擦着，发出粗糙的“沙沙”声。

他抬起眼，努力让自己的目光显得平静，甚至带上了一点恰到好处的疑惑，声音比刚才更加沙哑，紧绷感却试图掩藏，“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他重复道，像是在强调自己的无辜。

池星淮看着他强装镇定的样子，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混着气音，像是在忍受着内脏的疼痛，又像是在嘲讽着什么。他一边笑，一边缓缓地、费力地摘下了手上沾着自己血迹的拳击手套。随着皮革的剥离，指关节上那些因格挡重击而造成的青紫伤痕和破皮的地方，清晰地暴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狰狞。

“叶哥。”池星淮的笑声渐渐止歇，他抬起头，目光直视着叶景渊，眼神复杂难辨，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又带着沉甸甸的分量，“你明白的。”

叶景渊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他强迫自己放缓呼吸的节奏，一下，又一下。他在心里疯狂地默念着，如同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陆闻礼，冷静，冷静。他们没有证据。他们不可能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你是警察。不能慌。绝对不能先露出马脚。”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起伏了一下，再次缓缓地、坚定地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努力维持着一种坦然的迷惑，声音刻意放平，“不明白。” 他再次否认，目光坦荡地迎向池星淮，仿佛真的在听一个与己无关的谜语。

池星淮听到他再次的否认，脸上并没有露出丝毫恼怒或被愚弄的愠色。他反而低下头，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手指，嘴角勾起一个极淡、极苦涩的弧度，像是在自嘲。那笑容一闪而逝，快得让人难以捕捉。

“我混蛋。”他低声说，声音里充满了自我厌弃的沉重感，“我毁了人家姑娘的清白。” 这句话，像是对叶景渊说的，又更像是对他自己的审判。

叶景渊听到这句带着深深忏悔意味的话，看着他指节上的伤，一股强烈的冲动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牢笼——他真想不管不顾地冲上去，用尽全身力气再狠狠地揍他一顿。为了那个无辜的许意楹。为了他践踏的尊严。为了他利用和玷污的“任务”身份。这股怒火在他胸腔里剧烈地燃烧着。

但心底那个冰冷而理智的声音，如同警钟般再次敲响，“不能，陆闻礼。你绝对不能。为了任务，为了更多的人，你必须忍耐，冲动只会暴露一切。”

他用尽全身力气才压下那股几乎喷薄而出的暴怒。

最终，他脸上没有任何情感波动，声音平板得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听不出任何情绪，“你该跟姑娘道歉，而不是跟我。” 他把责任推了回去，划清界限，也试图将自己从池星淮这突如其来的忏悔和试探中摘出来。

池星淮似乎并不意外他的反应。他沉默了几秒，然后抬起头，目光越过叶景渊，投向拳击室紧闭的窗户，外面是城市的万家灯火。

他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邀请，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叶哥。”他顿了顿，“我带你去个地方。”

叶景渊的目光紧紧锁在池星淮布满伤痕的手上，又迅速扫过他嘴角未干的血迹，最后落在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这句话来得突兀，目的地未知。危险？试探？还是别的什么？无数个念头在叶景渊脑中飞速闪过。他迟疑了足足有四五秒钟，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最终，他缓缓地点了下头，声音低沉，“好。” 他需要知道池星淮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两人都没再说话。

池星淮脱下另一只拳套扔在一旁，叶景渊也沉默地解开自己的手套。空气中弥漫着汗水、血腥和一种无形的、紧绷的对峙感。他们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出了充满硝烟味的拳击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