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等看清是香烛铺伙计,才又佝偻着腰,指尖快速在供桌下蹭了蹭——那动作,和昨夜顾承砚演示的“传递密信”手势分毫不差。
青鸟的后槽牙咬得发酸。
他看着赵九根用竹夹挑起撮蚕灰,看似随意地抖进帕子,又装模作样系紧帕角塞进裤腰。
等老人踉跄着往码头走时,他扯下围裙往竹篓上一盖,影子像片贴地的云,跟着钻进了巷口。
码头上咸腥的风卷着潮声。
赵九根走得极慢,每过一盏路灯都要咳嗽两声——这是联络暗号,青鸟在情报手册里见过。
转过第三个货栈时,老人突然闪进暗角,帕子被指尖搓得发皱。
他蹲下身,假装系草鞋,却把帕子塞进锚绳的夹缝里。
月光刚好扫过船舷,“海利运输”四个漆字像道疤,刺得青鸟眼眶发疼。
“松本的狗。”他咬着牙摸出怀里的铜哨,刚要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顾承砚说要看谁在看。
他退到阴影里,盯着那艘渔船,直到甲板上亮起盏防风灯,有个戴鸭舌帽的人晃了晃手电筒,三长两短。
等码头上重归寂静,青鸟才摸出怀里的怀表。
子时三刻,刚好够他跑回顾宅。
顾承砚正在书房拨算盘,珠串碰撞声像急雨。
听见门闩轻响,他头也不抬:“得手了?”
“海利运输的船。”青鸟把锚绳上的碎木屑拍在桌上,“赵九根塞的是蚕灰,里面裹着张浸了明矾水的纸。”他喉结动了动,“我用茶水泼过,显出来的是‘沪西仓库三号存粮两百担’。”
算盘珠子“咔”地崩出两颗。
顾承砚霍然抬头,目光像淬了火的刀:“他们要断我们的物资线。”他抓起案头的《宁波航运图》,指尖在“海利”的航线上重重一按,“立刻停掉所有宁波线路,让船队改走乍浦港。”
“承砚。”苏若雪从内室出来,鬓角沾着墨星子。
她怀里抱着本新抄的《蚕音谱》,封皮还带着浆糊的潮气,“我把三频密语改成了五频共振。”她翻开内页,指腹划过新写的电码,“现在‘安全’要连敲三次短音,中间隔半柱香;‘危险’得先长后短再长——就算他们截了信号,也听不出门道。”
顾承砚接过谱子,指尖扫过她腕间的银镯。
那是他去年在苏州买的,刻着并蒂莲。
此刻银镯蹭过纸页,发出沙沙的响:“辛苦你了。”
“不辛苦。”苏若雪低头理了理他翘起的发梢,“信使已经备好了,骑的是顾氏马厩最快的乌骓。”她抬头时,眼尾的泪痣在烛火里晃,“他说天亮前能到嘉善换马,三天内准到闽南。”
青鸟突然扯了扯衣角:“我去盯着赵九根?”
“不用。”顾承砚把《蚕音谱》塞进油布包,“他们要的是假情报,我们就给足真动静。”他指了指窗外渐亮的天色,“等日军扑了空,才会信我们真露了破绽——到那时,他们安的钉子才会急着跳出来。”
晨雾漫上商会顶楼时,顾承砚的望远镜里出现了三辆军用卡车。
“来了。”他把望远镜递给苏若雪。
镜头里,日军端着刺刀冲进废弃仓库,又骂骂咧咧地砸了几箱空油桶。
火折子擦响的瞬间,浓烟裹着焦味扑上云层,像朵畸形的黑花。
苏若雪的手指扣住栏杆:“他们烧的是空壳。”
“我们点的是火种。”顾承砚望着浓烟里忽明忽暗的火星,声音轻得像叹息,“等新《蚕音谱》传到闽南,所有线路都会换频率——那时候,松本的耳朵就成了摆设。”
青鸟从楼下跑上来,额角挂着汗:“赵九根今早投了黄浦江。”他把块染血的帕子放在两人中间,“兜里还装着半块日式米糕。”
顾承砚捏起帕子,蚕灰簌簌落在栏杆上。
风卷着灰末打了个旋,飘向东南方——那里,闽南山村的老塾师正蘸着蚕尿液在宣纸上写字。
字迹初时无色,待他把纸凑到灶火上一烤,一行小字渐渐显形:“甬江有鬼,速改道。”
老塾师的手颤了颤,墨笔“啪”地掉在砚台里。
他望着窗外连绵的青山,忽然想起半月前顾氏绸庄送来的新蚕种——那些蚕儿吃得快,结的茧又大又白,吐的丝里,藏着比蚕丝更密的网。
而此刻的上海,顾承砚正对着案头新到的闽南急件皱眉。
信纸上的墨迹未干,只写了四个字:“改道暂缓。”他抬头看向窗外,晨雾里的外滩钟楼正敲响第八下。
苏若雪端着茶进来时,正见他把信纸折成小方块,轻轻放进翡翠蚕佩的夹层里——那里,还躺着昨夜苏若雪晕开的墨斑,像极了颗未破的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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