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跑过来,手里举着个染血的布包:“顾先生,在律师身上搜的!是咱们要找的德国织机合同!”
顾承砚接过布包,展开时一张照片从里面掉出来。
照片上,周慕舟和松田组头目碰杯,身后的墙上挂着幅字——“大东亚共荣”。
苏若雪的手指突然收紧。
顾承砚低头,看见她盯着照片角落的一个身影——穿黑西装,左耳垂有颗红痣。
“原来他不只是律师。”苏若雪轻声道。
顾承砚将照片收进布包,抬头时正看见东方泛起鱼肚白。
他望着商会门前被巡捕围住的日商和叛徒,望着挤在人群里举着相机的记者,望着那些攥着棍棒、眼神坚定的民族企业家,突然觉得伤口的疼都轻了。
“若雪。”他说,“等天亮了,咱们去《申报》登头版。”
“登什么?”
“登松田组的罪证,登周慕舟的叛国信,登……”他望向她眼底的晨光,“登上海的民族企业家,从来不是一盘散沙。”
苏若雪笑了,眼泪却掉下来。
她举起药棉按在他的伤口上,力道重得像在宣誓:“好,我帮你写稿。”
远处传来轮船的汽笛,混着越来越近的人声。
顾承砚望着逐渐热闹的街道,突然听见老陈喊:“顾先生,巡捕房的人要带咱们去做笔录!”
他站起身,苏若雪扶住他的胳膊。
两人走向人群时,顾承砚瞥见墙角有个未燃尽的纸团,捡起来展开——是半张日文密电,上面写着“今夜务必摧毁商会核心”。
“核心?”他低声重复,转头看向苏若雪,“他们猜错了。”
苏若雪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那些站在晨光里的企业家们,看见他们手里攥着的账本、合同、算盘,看见他们眼里的光。
她突然明白顾承砚的意思。
商会的核心从来不是这栋楼,不是这些账本,甚至不是顾承砚本人——是这些愿意为了同一个目标攥紧拳头的人,是他们身后千千万万不愿做亡国奴的中国人。
枪声停了,硝烟散了。
但顾承砚知道,真正的硬仗,才刚刚开始。
### 后续情节展望:第182章 晨光破晓,铁证昭彰
《申报》头版的油墨还未干透,顾承砚的指节便叩响了法租界巡捕房的铁门。
他怀里抱着染血的布包,身后跟着荣记纱厂的荣老板、李记米行的李掌柜,还有十余个揣着算盘和合同的企业家——他们的影子在青石板上拉得老长,像一杆杆竖起来的旗帜。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顾先生,这照片、这信……”巡捕房探长翻看着周慕舟的亲笔信和松田组的合影,额角渗出冷汗。
照片里“大东亚共荣”的字幅刺得他眼睛生疼,“松田组是虹口的钉子户,我们……”
“探长。”顾承砚将半张日文密电拍在桌上,“昨夜被烧的不只是商会,还有您桌上的《工部局治安条例》。”他指了指窗外挤得水泄不通的报童,“全上海都知道,日商拿子弹换咱们的机器,用炸弹换咱们的米仓。您说,是松田组的金条硬,还是百姓的唾沫星子烫?”
探长的喉结动了动。
窗外突然传来喧哗,卖报童的吆喝声炸响:“看嘞!日商血洗商会铁证!周慕舟通敌卖国实锤!”人群里有人举着报纸冲巡捕房喊:“抓汉奸!抓日本鬼子!”
“带松田组的人过堂!”探长猛地拍桌,惊得茶盏跳了两跳,“还有那个周慕舟——立刻从提篮桥监狱提审!”
顾承砚转身时,正看见苏若雪站在门口。
她怀里抱着一摞《申报》,发梢沾着晨露,眼里却亮得像淬了星火:“头版我加了段按语。”她翻到内页,“‘商战非私斗,实业即国脉。当此存亡之秋,愿与诸君共守一寸织机,一寸山河。’”
荣老板凑过来看,红着眼眶拍顾承砚的肩:“顾少,你媳妇这笔杆子,比我的纺车还利!”
人群哄笑中,顾承砚的耳尖微微发烫。
他接过报纸,瞥见中缝一则启事——“顾家绸庄新到德国织机,诚邀同业共研改良之法”。
那是他昨夜让阿福连夜写的,墨迹里还浸着硝烟味。
“若雪,跟我去码头。”他突然说,“德国织机今天到港,我要让松田组看看,他们炸得毁楼,炸不毁咱们的机杼声。”
黄包车碾过弄堂时,苏若雪从手包里摸出个油纸包:“吃块桂花糕,早上你只喝了半碗粥。”顾承砚咬了一口,甜糯的桂花在舌尖化开,混着嘴角未干的血痂,竟生出几分苦尽甘来的滋味。
码头人声鼎沸。
老陈带着护卫队守在货轮旁,几个工人正往卡车上搬木箱,箱身印着醒目的“西门子”标志。
松田组的翻译官挤过来,西装口袋里露出半张支票:“顾先生,这织机我们出三倍价——”
“三倍?”荣老板把算盘拨得噼啪响,“顾少的织机能多织十匹布,十匹布能做十套军装,十套军装能挡十颗子弹。您说,这价怎么算?”
翻译官的脸涨成猪肝色。
顾承砚拍了拍木箱,声音不大,却像敲在铜锣上:“松田先生要是真想谈,不如先把荣记的机器、李记的米仓还回来。”他指了指远处巡捕房的方向,“听说他们刚提了周慕舟,说不定能问出点‘共荣’的好买卖。”
人群里爆发出喝彩。
苏若雪望着那些挤在码头上的工人、学徒、甚至挑着菜担的阿婆,突然懂了顾承砚说的“核心”——不是机器,不是账本,是这些愿意站出来、喊出来、拼出来的人。
暮色降临时,顾承砚站在顾家绸庄的阁楼里。
楼下的织机声嗡嗡作响,新机器的咔嗒声混着老匠人哼的《茉莉花》,像首不太和谐却滚烫的歌。
苏若雪坐在案前对账,烛火映得她的睫毛忽闪忽闪:“这个月的订单翻了两番,荣老板说要跟咱们合开染坊,李掌柜想搭航运线……”
“慢着。”顾承砚从她手里抽走账本,“先记笔‘特殊支出’——给巡捕房送五十笼小笼包,给报馆送两坛黄酒。”他笑着躲开她的轻拍,“得让帮忙说话的人,嘴里也甜些。”
窗外传来轮船的汽笛,悠长的尾音裹着江风钻进阁楼。
苏若雪望着顾承砚肩伤处渗出的淡淡血痕,突然伸手拽住他的袖口:“今晚住我那,我熬了红豆汤。”
顾承砚一怔,随即笑出声。
他望着她耳后晃动的珍珠坠子,想起昨夜密室里她发颤的眼角,想起今晨她举着药棉说“别再让我等”的模样。
月光漫过窗棂,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像幅被岁月浸过的旧画,却添了新的颜色。
“好。”他说,“不过得先去趟医院——老陈说二狗子醒了,该问问他收了松田组多少银票。”
苏若雪白了他一眼,却还是帮他理好衣领:“你啊,连睡觉都要算成本。”
楼下的织机声突然齐鸣,像千军万马踏过晨雾。
顾承砚望着窗外渐次亮起的灯火,望着那些在街头举着报纸奔走相告的身影,突然觉得胸口发烫——这不是终点,是另一场战役的起点。
任谁也掰不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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