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渐远时,顾承砚靠着木箱滑坐在地。
他摸出相机,胶卷还在,密码本也被陈四宝他们带走了。
后腰的疼渐渐变成灼热,可他盯着墙上的地图,突然笑出了声——蓝线终点的武汉,此刻正被月光照得发亮。
仓库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这次是陈四宝带着人冲进来:“东家!你怎么样?”
顾承砚摆了摆手,目光扫过通讯室里的发报机。
那台机器的指示灯还在微微闪烁,像双不闭的眼睛。
他突然想起苏若雪在无线电室里的模样,她总爱把耳机线绕在手腕上,说这样能更快捕捉到异常频率。
“四宝,”他扯下围巾按在后腰的伤口上,“通知若雪,调周边路线图。”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可眼底燃烧着一团火,“林仲甫的戏,该收场了。”
仓库外,黄浦江的潮声漫过码头,混着若有若无的电流杂音,顺着无线电波,钻进了商会顶楼那间亮着灯的小屋子。
苏若雪摘下耳机,指尖在路线图上划过,停在“十六铺”的位置。
她望着窗外的夜色,耳麦里还响着刚才截获的乱码——那是只有她能听懂的,顾承砚发来的信号。
苏若雪的耳机突然发出刺啦的电流爆响,像根细针扎进耳膜。
她猛地直起腰,指尖在无线电调谐钮上快速拨动——刚才那串杂音不是干扰,是摩尔斯电码的尾音,短点长划里藏着顾承砚临走前教她的应急信号:三短两长,是"危险逼近"。
她抓起桌上的路线图,玻璃罩台灯在纸页上投下颤抖的光斑。
铅笔沿着码头周边道路划出三条红线,笔尖在"十六铺"、"外白渡桥"、"杨树浦"三个位置重重顿住——三辆黑色轿车正以三角阵型逼近仓库,引擎声被江风揉碎,却在耳机里清晰得像敲在脑壳上。
"周科长,我是顾氏绸庄苏若雪。"她抄起电话,指节抵着发烫的听筒,"十分钟前截获天元洋行密电,他们在码头仓库藏的不是橡胶,是军火。"话筒里传来对方的抽气声,她补了句:"您上个月查的吴淞口沉船案,货单上'南洋橡胶'的印章,和仓库木箱上的一模一样。"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突然粗重:"坐标?"
苏若雪报出仓库位置时,窗外传来急促的警笛声。
她扯下耳机扔在桌上,银簪划开鬓角碎发,露出耳后淡青的血管——那是顾承砚教她的"危险预警":当心跳快过警笛频率,就该准备第二套方案。
仓库里,顾承砚的后背被木箱硌得生疼。
刀疤男的枪口还对着他,可外头突然炸响的枪声让那人的手腕抖了抖。"他娘的!"刀疤男扭头吼了句日语,顾承砚听懂了后半句"撤退",趁机撞开身侧的木箱。
碎木片飞溅的刹那,他看见穿灰制服的军统特工从仓库后门冲进来,驳壳枪的火光映得刀疤男的脸忽明忽暗。
陈四宝的短刀划破了一名黑衣人的胳膊,血珠溅在顾承砚的鞋尖,腥气混着方才的姜糖味,让他的太阳穴跳得更急。
"证件!"他扑向倒在地上的黑衣人,手指抠进对方内袋。
泛黄的纸片上印着伪满洲国"兴安情报局"的钢印,照片里的人左眉骨有道凹痕——和刀疤男的刀伤位置分毫不差。
"顾先生!"陈四宝拽着他往门外跑,子弹擦着门框打进墙里,"军统说封锁了周边,咱们——"
"等等。"顾承砚扯住他的衣袖,盯着证件上的编号:"09-23-781",尾号和地图上"TY"的蓝线节点数字重叠。
他摸出怀里的密码本,翻到第23页,铅笔字在火光里显影:"Y-07,1932年参与对日经济制裁谈判,后失踪。"
苏若雪的脚步踏在商会楼梯上,比平时快了三倍。
她推开顶楼办公室门时,顾承砚正把证件摊在台灯下,后腰的血浸透了粗布,在地图上洇出朵暗红的花。
"若雪,看这个。"他的声音哑得像砂纸,指尖点着证件上的钢印,"林仲甫三年前'病逝'的讣告,登在《申报》第三版右下角。
可这个人..."他敲了敲刀疤男的照片,"上个月还在虹口码头替'大日本通商株式会社'验过货。"
苏若雪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接过证件,在台灯下转动,背面用隐形墨水写着"资金流水:上海商业储蓄银行127号户头"。"Y-07"的资料在她脑海里翻涌——那是三年前突然从外交部消失的经济参赞,消失前最后一份报告写着:"日商正通过民族企业壳层转移战争物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在洗钱。"顾承砚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黄浦江底的冰,"用顾氏绸庄的订单做幌子,把橡胶款转成军饷,再通过天元洋行的货轮运到武汉前线。"他抓起桌上的密码本,纸页在指缝里簌簌响,"地图上的蓝线不是运输路线,是资金流向。"
窗外的更夫敲响了三更梆子。
苏若雪正要说话,楼下突然传来"啪嗒"一声轻响。
顾承砚的勃朗宁已经握在手里,他猫腰推开窗户,月光照亮了门廊下的牛皮纸信封——信封正面用钢笔写着"给聪明的顾先生",字迹是刻意模仿的孩童体,却藏着股狠劲。
他撕开信封的动作很慢,仿佛在拆颗未爆的雷。
纸条上只有一行字,墨色还没干透:"你离真相越近,她就越危险。"
苏若雪的呼吸顿在喉咙里。
她望着顾承砚骤然绷紧的下颌线,看着他把纸条折成很小的方块,收进贴身衣袋。
月光漏进窗棂,在他眼底割出道阴影——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冷硬,像块淬过冰水的铁。
"四宝。"顾承砚转身抓起衣架上的长衫,血渍在靛青布料上晕开,"通知商会核心成员,天亮前到顶楼会议室。"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种让空气凝固的重量,"林仲甫的戏,才刚开场。"
楼下传来更夫的吆喝:"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而商会门口的阴影里,一道黑影正往巷口移动。
他摸了摸怀里的左轮,确认子弹上膛,嘴角扯出个冰冷的弧度。
风卷着黄浦江的潮气扑过来,吹得门廊下的信封微微颤动,像只将死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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