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环把裁到一半的图纸往回收了收,却被她一眼瞥见桌角的纸边:“哟,建筑设计师改行做剪纸了?”她走过来拿起最大的一块纸边,对着灯光看,“这弧度像我上周揉废的泥坯,当时想做个荷叶盘,结果泥料太干,边儿裂成这样。”
赵环没说话,指了指绘图板上的雨棚曲线。郭静的目光落在陶片与图纸重叠的地方,忽然“呀”了一声,伸手去够裁纸刀:“我来试试。”
她握刀的姿势和他截然不同。赵环习惯用拇指抵住刀背发力,手腕稳如坐标仪;她却像捏陶刀似的,让刀刃贴着陶片边缘游走,食指偶尔轻叩刀身,仿佛在跟纸张商量。刀片划过曲线终点时,她手腕轻轻一抖,裁出个极小的缺口,像被鸟啄过的痕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你看这里,”她指着缺口,“雨棚的水不是都往一个方向流的,风一吹,总会有几滴拐个弯,顺着柱子往下淌。”
赵环盯着那个缺口。按规范,排水路径必须是直线,但郭静裁出的缺口,恰好落在他计算的水流加速度临界点上。他忽然想起上周去工地,看到老工匠在女儿墙上抹水泥,故意在转角处留了道细缝:“给雨水留个喘气的地方,不然墙会裂。”
“这不符合规范。”他说,却拿起郭静裁好的图纸,覆在原始草图上。
“规范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郭静从牛皮纸包里掏出个小陶罐,“你看这个,上次烧的时候窑温没控制好,釉色流成了晚霞,本来是废品,结果有人出三倍价买,说比我刻意做的星空罐更像真的晚霞。”
陶罐的紫釉里浮着几缕金红,像把揉皱的晚霞铺在了陶土上。赵环摸了摸罐口的边缘,粗糙的陶土带着窑火的余温,和他指间的图纸形成奇妙的温差——一个是被火焰吻过的自由,一个是被尺子框住的严谨。
他重新拿起铅笔,在裁切后的曲线旁补画了道辅助线。不是笔直的修正线,而是条带着微小波动的虚线,像给僵硬的规则加了层呼吸的膜。郭静凑过来看时,发梢扫过他的耳廓,带着冷冽的夜气和淡淡的松木香——那是她工作室窑炉里松木燃烧的味道。
“这道线像我测釉料流动时画的曲线,”她指尖点在虚线上,“温度高了就陡一点,风来了就缓一点。”
赵环忽然想起初遇时,她在画廊看那幅星夜春水图,说“星星掉进水里,不会只砸出一个圈”。当时他觉得这是艺术家的胡话,此刻却看着那些被陶片“修正”过的曲线,忽然明白自己一直缺的是什么——不是精确的角度,而是让规则学会呼吸的余地。
他把裁好的图纸叠起来,和陶片一起放进文件袋。郭静已经泡好了两杯热可可,粗陶杯壁上还留着她的指印,“你知道吗,我第一次烧出冰裂纹时,以为是失败了,师傅却说,釉料自己裂开的纹路,比任何刻出来的都好看,因为那是它自己长出来的”。
窗外开始落小雨,雨丝敲在玻璃上,像无数细小的鼓点。赵环看着陶杯里晃动的热气,忽然笑了——他设计过无数精准到小数点后三位的结构,却在今夜,被几片不规则的陶片教会:所谓完美,从来不是绝对的规则,而是让理性的线条,学会和偶然的风、随性的雨,好好商量着共存。
郭静收拾纸边时,把最像荷叶边的那块夹进他的笔记本:“下次卡壳了,就摸摸它,想想泥土怎么跟火撒娇。”她的指尖碰到他的手背,带着陶土的温度,像粒刚从窑里取出来的星子。
凌晨四点的设计室,雨棚草图上的曲线终于活了过来。那些被陶片边缘裁切过的线条,既带着建筑的骨相,又藏着陶土的呼吸,像两个灵魂在图纸上,终于找到了彼此都舒服的姿势。
赵环在笔记本上写下实验记录:
“陶片边缘的随机性,恰是自然对规则的温柔修正。当建筑的直线学会模仿陶片的崩口,理性便有了感性的温度。”
窗外的雨还在下,而他知道,这场关于线条与陶土的实验,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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