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鸡叫了头遍。
村里家家户户的烟囱,已经开始冒出细细的炊烟。
李清亮吧嗒吧嗒抽完一袋旱烟,把烟锅头在鞋底上磕干净,揣进怀里,双手往后一背,踱着步出了自家院子。
他没往村委会走,也没往田里去。
他的脚步,不紧不慢,目标明确,正是村东头的王向阳家。
王向阳正蹲在院子里,呼噜呼噜地喝着稀饭,旁边一个黑瘦的老汉吧嗒着嘴,数落着他。
“吃吃吃,就知道吃,吃完了赶紧下地去,地里的草都快比禾苗高了!”
王向阳含糊不清地应着,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知道了,爹。”
李清亮走到院子门口,清了清嗓子。
“咳哼。”
老王一看来人是村支书,赶紧放下手里的碗,脸上挤出个笑。
“哎哟,是李支书啊,啥风把您给吹来了?”
“快,屋里坐!”
王向阳也抬起头,看到李清亮,眼里闪过一丝不自在,站了起来。
“支书。”
李清亮摆了摆手,笑呵呵地走进院子。
“不了不了,不进屋了,我找向阳说几句话。”
老王一听,连忙用胳膊肘捅了捅自己儿子。
“听见没?支书找你呢,还不赶紧的!”
王向阳放下碗,拿袖子抹了把嘴,心里犯着嘀咕。
这李支书,无事不登三宝殿,找我能有啥好事?
他有些不情不愿地开口。
“支书,啥事啊?我这正准备下地呢。”
李清亮看着他那副样子,也不恼,只是笑。
那笑容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凑近了一点,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王向阳听得清清楚楚。
“向阳啊。”
“叔知道,你对陈敢家那个婆娘,有意思。”
王向阳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像是被人当众扒了裤子。
他下意识地就想反驳。
“支书,你别瞎说……”
李清亮却不给他机会,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声音压得更低了。
“不过啊,现在这个陈敢,可不是以前那个二流子了。”
“你瞅瞅他最近那得意的样儿,你啊,怕是没机会喽。”
这话,像一根针,精准地扎进了王向阳的心窝子。
是啊。
陈敢现在可威风了。
连李支书的钱都敢要,还要到手了。
自己呢?
上次不过是在田埂上多看了张柔两眼,就被陈敢指着鼻子骂了一顿,跟训孙子似的。
王向阳的脸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
李清亮将他的神色变化全看在眼里,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他拍了拍王向阳的肩膀。
“你啊是没办法了。”
“不过,叔这里倒是有个路子。”
“就看你,想不想把握了。”
王向阳的心,猛地一跳。
他抬起眼,死死地盯着李清亮,眼神里全是惊疑不定。
老王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气氛不对。
“向阳!你还愣着干啥?支书跟你说话呢!”
王向阳像是被惊醒了一样,回过神来。
他连忙找了个借口,冲着他爹喊。
“爹,我想起来了,我晒谷场那边的工具还没收,我跟支书过去看看!”
说完,也不等老王反应,一把拉住李清亮的胳膊,就往院子外走。
“支书,咱们边走边说!”
李清亮任由他拉着,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得逞的精光。
两人快步走到了村子后面的晒谷场。
这会儿没人,空旷得很。
一没了外人,王向阳立马就松开了李清亮,脸上那点恭敬也没了,换上了一肚子的委屈和怨气。
他一脚踢飞脚边的一块小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