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会计老王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脸色跟刷了石灰似的..."话没说完,老张"噌"地站起来,塑料凳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抓起外套就往门外冲,裤腿带翻了半盘花生米。
李二狗追到马路牙子上,酒醒了大半:"张头儿!你去哪?"老张已经跨上那辆破摩托车,发动机在夜色里突突冒黑烟:"回工地!七点四十了,离子时还有..."
话音未落,手机屏幕突然爆出一团绿光。导航自动跳转到工地定位,路线图上密密麻麻的红点连成个八卦图案。后视镜里闪过一抹鹅黄衣角,老张猛拧油门,摩托车歪歪扭扭冲进浓雾。
工地大门像张黑洞洞的嘴。守夜的老李头趴在岗亭里打盹,收音机滋啦滋啦响着杂音。老张摸黑翻过围挡,手电筒光扫过基坑,冷汗"唰"地浸透了后背——白天填平的墓坑又裂开了,棺材盖子斜插在土里,月光底下泛着青幽幽的光。
"郎君果然守信。"女声从背后贴上来,冰凉的手指划过老张的脖子。他僵着脖子回头,白天那具干尸竟变成了个眉眼如画的宫装美人,只是瞳孔泛着诡异的青白色。
"大姐,我真不是..."老张往后蹭了半步,后脚跟已经踩到棺材沿。女鬼突然掩嘴轻笑,金步摇在鬓边晃出一串残影:"莫要诓妾身,这玉佩可是当年你亲手系的。"她葱白似的手指挑开衣襟,露出半块残缺的玉玦。
老张突然头痛欲裂,眼前闪过零碎的画面:朱红宫墙下,年轻官吏将玉佩系在宫女腰间...画面陡转,乱葬岗上,同一块玉佩被生生掰成两半...
"想起来了吧?"女鬼的指甲突然暴长三寸,猛地掐住老张咽喉,"当年你说必不负我,转头就向皇帝告发我私通巫蛊!"腐臭味从她七窍喷涌而出,姣好的面容瞬间腐烂见骨。
老张被掐得直翻白眼,裤兜里突然掉出个东西。半块玉玦在月光下泛起血光,竟和女鬼身上那半块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女鬼突然凄厉惨叫,浑身冒出青烟,棺材里"哗啦啦"飞出几十道黄符,在空中拼成个敕令。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老李头的暴喝划破夜空。桃木剑破空而来,剑尖上挑着张泛血的黄符。女鬼松手暴退,腐烂的皮肉一块块往下掉:"老东西!你..."
"你个屁!"老李头甩出个矿泉水瓶,黑狗血泼了女鬼满脸。她惨叫着跌进棺材,棺材盖"轰"地合拢。老张瘫在地上直喘粗气:"李、李叔..."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别废话!"老李头扯着他往岗亭跑,"这孽障借了七月半的阴气,子时一到..."话音未落,工地突然地动山摇。几十个宫装女尸破土而出,腐烂的手掌拍得岗亭玻璃啪啪响。
老张摸出手机要报警,却发现屏幕变成血红色。导航地图上的八卦开始逆向旋转,每个卦位都对应着一处墓坑。"是阴八卦阵!"老李头翻着泛黄的笔记,"得同时镇住八个阵眼..."
"张头儿!"李二狗的大嗓门突然响起。这憨货居然开着铲车撞开大门,车斗里坐着会计老王和七八个工友。老王怀里抱着个纸箱直哆嗦:"黑、黑驴蹄子...糯米...都在这儿了!"
女鬼的尖啸震碎岗亭玻璃:"负心郎!我要你们统统陪葬!"她双臂暴涨,指甲插进铲车轮胎。李二狗猛打方向盘:"老王!撒糯米!"
雪白的糯米雨点般砸在女尸群中,爆出团团黑烟。老李头趁机咬破手指,在桃木剑上画符:"小张!带着玉玦去主棺,快!"
老张攥着半块玉玦往墓坑冲,女鬼的头发突然缠住他脚踝。腐臭的发丝像毒蛇般往上爬,老张摸到腰间别着的工刀,寒光闪过,断发里竟渗出黑血。
棺材盖突然炸成碎片,玉玦拼合的瞬间,整个墓室亮如白昼。老张看见两千年前的画面:宫女被铁链锁在棺中,官吏跪在墓室外痛哭流涕。原来告发巫蛊是假,偷梁换柱救人才是真...
"阿鸾!"这名字脱口而出时,老张自己都愣住了。女鬼正要拍下的利爪突然僵在半空,腐烂的脸上露出迷茫:"你...你唤我什么?"
老李头的桃木剑破空而至,却穿过女鬼身体钉在棺材上。老张突然福至心灵,举起完整的玉玦:"当年我假意告发,实为偷换死囚!这玉玦是你亲手所赠..."
女鬼周身黑气翻涌,腐烂的皮肉开始剥落。老李头急得跺脚:"快砸了玉玦!她在吸食执念!"
"不要!"老张突然扑到棺材上,"阿鸾你看!"他指着棺内壁画,那上面分明画着官吏深夜挖坟开棺的画面。女鬼的利爪悬在他天灵盖上半寸,剧烈颤抖。
子时的梆子声突然响起,月光变成血红色。女鬼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身体开始透明:"原来...你未曾负我..."她抬手抚上老张脸颊,指尖却穿过了实体。
玉玦"咔嗒"裂成齑粉,女鬼化作万千光点消散在夜风中。老李头一屁股坐在地上:"你小子...怎么知道这些..."
老张望着掌心玉粉发呆,裤兜突然掉出个工作证。泛黄的照片上,二十岁的自己穿着考古队制服,背后是刚出土的汉墓。记忆如潮水涌来——十年前那次考古事故,让他忘了自己曾是文保员...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救护车拉走了昏迷的李二狗——这憨货为挡女尸被挠出三道血痕。老王抱着空糯米袋直念叨:"得给关二爷上三炷香..."
三个月后,工地变成了考古现场。老张蹲在复原的墓室前抽烟,眼镜教授兴奋地指着一处铭文:"这上面说,有位张姓官员冒死救下冤死的宫女...老张,跟你长得还挺像?"
墓碑旁,两株野百合在秋风里轻轻摇晃。老张碾灭烟头,把半块玉玦埋进土里。手机突然震动,李二狗发来张照片——这货躺在病床上比剪刀手,胳膊上的抓痕拼成了个模糊的"鸾"字。
"张头儿,"李二狗发来语音,"医生说我这伤疤消不掉,不过..."他嘿嘿一笑,"我媳妇说这字挺好看,像纹身。"
老张望着墓室里的壁画,那上面画着个年轻官吏,正把半块玉玦系在宫女腰间。他摸出手机,给文物局发了条消息:"我申请调回考古队。"
风吹过工地,野百合轻轻摇曳。老张仿佛听见风中传来一声轻笑,像是千年前的故人,终于等到了迟来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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