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在焦灼的等待中,如同沙漏里的沙,缓慢而沉重地流尽了。
第三天傍晚,直到第三日的黄昏,暮色如浓稠的墨汁自天际缓缓洇开,吞没了白昼最后一点光亮的挣扎。窗外的城市沉入一种浑浊的疲惫里,楼影轮廓渐次模糊,远处车灯却已汇成一条条迟缓流动、疲倦而暗红的河流。
小崔那个从不离身的BB机终于再次响起了熟悉的蜂鸣。他几乎是扑过去抓起来看,屏幕上跳动的正是戴红光的号码!回拨过去,战友爽朗的声音带着一丝风尘仆仆传来:“老崔!我们刚下高速,回市里了!事儿我跟首长汇报了,他挺重视,已经安排朱秘书明天一早就去中心医院找于院长!你放心,朱秘做事稳当,随时保持联系,一有信儿,我立马告诉你!”
消息像一道电流,瞬间传给了守在旅馆房间里的徐明。他握着话筒,听着小崔兴奋的转述,连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市长秘书亲自介入,这分量,足够了。
他挂掉电话,走到窗边,望着临海市依旧璀璨却似乎不再那么冰冷的夜景,长长地、无声地吁了一口气。冰冷的玻璃映出他憔悴却燃起一丝希望的脸。窗外的暮色已彻底沉淀为浓重的深蓝,可就在这深蓝的底幕上,城市的灯火正一盏接一盏地醒来,渐次点燃,先是疏落几点,继而连缀成片,最终流淌成一片璀璨、温暖而跳动的星河之河。
第二天上午,中心医院院长于宽明宽大的办公室里,气氛却并不如徐明想象的那般顺畅。朱秘书,一个三十多岁、戴着金丝眼镜、举止干练得体的年轻人,简明扼要地传达了市府主要领导的关切。于宽明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心里却像揣了个滚烫的山芋。
“朱秘书放心,领导交代的事,我们一定尽全力办好!”于宽明拍着胸脯保证,语气热忱。送走朱秘书,他脸上职业性的笑容立刻消失了,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烦躁地踱到窗边。高小菲?那个急诊科出了名的“冷面观音”?尤其是牵扯到她那位素未谋面、却背负着她们母女半生凄苦的生父?于宽明太了解高小菲了,那性子,刚硬得像块淬火的精钢,宁折不弯。用行政命令去压她?只怕会碰一鼻子灰,连带着自己这个院长也颜面扫地。
“人命关天,我们一定……尽力协调!”于院长送走朱秘书,站在宽大的窗边,手指无意识地敲着冰冷的玻璃,自己给自己打气。
窗外的香樟树郁郁葱葱,像一片凝固的绿云。硬碰硬?他几乎能预见高小菲那冷硬如铁、不留一丝余地的拒绝,连带着将他这位院长的面子也一同砸在地上。他烦躁地踱回办公桌后。
他烦躁地揉着太阳穴。办公室主任张翔一直小心翼翼地在旁边候着,此刻适时地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院长,这事儿……硬来怕是不行。高主任那脾气,您比我清楚。咱得……想想别的辙?”
于宽明猛地转过身,眼神锐利地盯着他:“你有主意?快说!”
张翔咽了口唾沫,谨慎地说:“您还记得黄副院长的父亲吗?他父亲,咱们医院的老院长黄老……当年,是高冬雨大夫带着高小菲姐妹两刚来临海的时候,举目无亲,是黄老力排众议接收了高大夫进胸外科,还亲自帮她们娘俩解决了住处,那是雪中送炭的恩情啊!当时我们胸外科严重超编,人才济济哎,从那以后,高家母女,对黄老,那是打心眼里敬重感恩的……”
于宽明眼睛一亮,像是迷航的船看见了灯塔:“对对对!我怎么把这尊真神给忘了!智取威虎山……对,得请老将出马!”他精神一振,立刻对张翔吩咐:“快!去请黄煌副院长马上到我这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