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冲掉了他身上的灰土,却让他看起来更惨——湿透的衣服紧贴着骨头架子,头发贴在脑门上,脸白得像纸,只有那双眼睛,在月光底下还烧着两团固执的火苗,早上虽然吃的饱饱的,但是高大威猛的徐院长身体消化功能很好,感觉有点饥肠辘辘,血糖值下降,有点疲倦乏力,但是为了救父亲,现在一定要发愤忘食了,这算是一种苦肉计吧。
她心里本来塞满了愤怒和怨恨,那是被深深伤害后筑起的硬壳子。可现在,看着月光下泥水里那个几乎不成人形的身影,一丝酸楚悄悄钻进了心口。老人心头的硬壳子,到底被这凄凉的景象撞开了一道缝。她不由自主地,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很轻,却像一片叶子掉在静水上,荡开了她眉间积了多年的皱纹。
高冬雨阿姨悄悄来到自家门口。
老人干瘦的手慢慢抬起来,摸上了冰凉的门栓,手指头微微抖着。门栓粗糙的木头硌着她的手心,她手指慢慢收拢,正要用力拉开——
“妈!” 女儿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急切的阻拦,一只手猛地从旁边伸过来,用力按住了母亲那只想开门的手。女儿的手心是热的,力气却大得不容反抗。“您忘了……忘了是谁把您青春扼杀的罪魁祸首了吗?,对坏人的善良就是对自己的残酷……”女儿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哭腔,就这几个字,像冰水一样泼下来,让老人全身猛地一哆嗦。
那只苍老的手,被女儿温热的手掌死死压着,僵在了冰凉的门栓上。门栓粗糙的纹理硌着掌心,门里是凝固的、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死寂,门外,只有冷冷的月光,无声地罩着那个浑身泥水、一动不动的影子,像是天地间最后剩下的一块孤零零的墓碑。
高冬雨一边没有松开握住门插销的手,一边说说:“小菲,还是让妈下楼把他扶起来吧?,我有点心软”
“不行妈,昨天晚上我们俩是怎么说的呀?忘啦!妈我怎么说你呢?其实有时候心软并不是善良而是愚蠢……”
母女俩在室内争论不休了。
“人不能做的太过了”妈妈说。
“我们除了对待这些人以外,对其他人还是很温良恭俭让不是吗?”高小菲说。
“我们都是医生,有人道主义不是?”
“妈!你气死我了。妈善良,这本是人性中最温润的光泽,然而当它不加分辨地善良,却可能成为滋养恶意的温床——我们常错把无底线的容忍当作高尚,却忘了无原则的退让终会变成对罪恶的默许。”
“毕竟是少数人是这样啊!”
“是少数不错,但是对于因为善良而受伤的个人来说,就是百分之百。无度的包容,实质是纵容的温床。*面对那些践踏边界、以他人为踏板的“恶”,我们的宽恕与沉默,并非道德上的胜利,而是对恶行的默许。某些“坏人”恰恰是嗅到了这种软弱的气息,才一次次利用他人善意,将我们的宽容当作可乘之机。你的善良若没有牙齿,便只能沦为滋养贪婪的养料。”高小菲滔滔不绝的讲道理给妈妈听,滔滔不绝如同演讲。
“你说的有道理,我知道心慈手软有时候这是一个不好的优点。”
………………
高冬雨母女俩一番争论后,对视了一下后,长时间无语。
雨过天晴,有气无力的阳光照耀在潮湿的大地万物,金辉辉地涂抹在湿漉漉的水泥地上,也涂抹在徐明身上。他依旧跪着,膝盖早已失去知觉,仿佛已与冰冷坚硬的地面粘在了一起。
门后的沉默,是比这夜雨更寒彻心扉的冰墙。
就在这时,一声短促、暴戾的狂吠猛地撕裂了楼宇间沉闷的死寂!像一道炸雷劈进凝固的冰面。
“汪!嗷——!”
徐明迟钝地、极其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循声望去。月光下,一道巨大如小牛犊般的黑影,正从一楼那虚掩的木栅栏门后疯狂地窜出!
是王大傻家那条出了名凶悍的大狼狗!粗壮的铁链不知何时挣断,有可能是没有拴牢,此刻它四爪刨地,浑浊的涎水从呲开的獠牙间甩落,黄褐色的眼珠在月光下闪烁着纯粹而骇人的凶光,死死锁定了徐明这个跪在泥水中的陌生目标。它庞大的身躯带起一阵腥风,挟着无匹的野蛮力量,直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