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沂蒙山区,晨雾里飘着腐烂的槐花味。于学忠展开那封被血浸透的求救信时,信纸上的字迹已经晕染成诡异的紫黑色:"我部伤亡十之七八...官兵三日未食...恳请速援...庞炳勋绝笔"。
送信的骑兵左臂只剩半截绷带缠绕的残肢,军装下摆滴着脓血:"小鬼子用了毒气弹...弟兄们用尿浸湿布条捂嘴..."话未说完便栽倒在作战地图上,压住了标记"葛沟"的蓝铅笔圈。
参谋长用放大镜仔细检查地图:"庞部被围在这个三角地带,日军第十师团从北,第一一四师团自南,还有伪军两个旅截断退路。"镜片突然闪过一道光,"等等...这里有条猎户小道!"
于学忠抓起电话:"接骑兵连!备二十匹快马,全部配双枪!"转身时撞翻了墨水瓶,黑色液体在庞炳勋的血书上洇开,像幅狰狞的山水画。
骑兵连长巴特尔蹲在河滩检验渡船,这个蒙古汉子用匕首从船板缝里剔出三枚生锈的铁蒺藜:"狗日的在船底做了手脚。"月光下,他耳垂上的铜环泛着幽光——那是家乡勇士的标记。
二十名精选的骑兵脱得赤条条,把军装和武器顶在头上泅渡。于学忠最后一个下水,四月冰冷的河水像千万根钢针扎进毛孔。对岸芦苇丛突然传来"咔嗒"声——是三八式步枪保险打开的声响。
"别动!"巴特尔用蒙语低吼,从嘴里吐出根芦苇管,吹出惟妙惟肖的野鸭叫。日军哨兵嘟囔着走远后,战士们发现河滩上布满用细线串联的铃铛,线头上还绑着罐头盒。
于学忠的副官李振唐摸出剪线钳,这个前沈阳电工的动作比绣花还精细。当最后根铜线被剪断时,上游突然漂来具日军尸体,颈动脉的伤口还在渗血——显然有人先他们一步清理了哨兵。
葛沟外围的废弃煤窑里,庞炳勋残部正用刺刀刮食最后半盒牛肉罐头。当于学忠掀开伪装用的茅草帘时,这位以悍勇着称的西北军老将竟踉跄着行了个军礼——他的左脚用绑腿捆着块木板,伤口蠕动着白蛆。
"孝侯兄..."庞炳勋递来个铁皮烟盒,里面装着七颗不同制式的子弹,"每人留了最后一颗。"角落里,十几个重伤员默默擦亮手榴弹,有个少年兵正在子弹上刻十字——据说这样能增加杀伤力。
突然洞外传来三长两短的鹧鸪叫。哨兵拖进来个穿伪军制服的人,对方却亮出臂上的八路军臂章:"鲁南游击支队侦察排长周大海,奉上级命令接应突围。"
于学忠注意到这个精瘦汉子腰间别着把奇怪的组合武器——日军刺刀焊接在汉阳造枪管上,握柄缠着红线。
突围路线要穿过两公里长的"死亡走廊"——这是日军用机枪巢和探照灯编织的火网。周大海掏出怀表模样的物件:"这是改装的电流阻断器,能瘫痪探照灯三十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