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兰池宫阙,丹砂迷雾**
兰池宫深处,水汽氤氲。巨大的青铜仙鹤灯奴口中吐出袅袅青烟,混合着池畔奇花异草的馥郁香气,以及一种更浓烈的、挥之不去的丹砂与硫磺的燥热气息。这气息源自偏殿日夜不熄的丹炉——为始皇帝炼制“不死药”的所在。然而,这氤氲的烟雾,非但未能带来仙境般的宁静,反而如同无形的枷锁,沉甸甸地压在宫室每一个角落,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焦灼与虚妄。
嬴政斜倚在临水的紫檀木云榻上,身上仅着一件宽松的玄色丝袍,领口微敞,露出紧绷的颈项。通天冠被随意搁置在玉几上,几缕散乱的黑发垂落额角,衬得他脸色在灯下有种病态的苍白。他手中紧握着那方传国玉玺,指腹反复摩挲着印面上“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玄黑鸟篆。玉玺温润依旧,但掌心传来的,却是一股持续不断的、如同文火慢煎般的**灼热**!这灼热感自泰山惊雷、之罘血谶后便如影随形,日夜提醒着他那“祖龙死而地分”、“亡秦者胡”的诅咒,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曾经坚不可摧的帝王意志。不老药?长生术?他渴望的,已不仅仅是肉体的不朽,更是要对抗这无形的、仿佛来自天命的恶意!
他深邃的眼眸,透过缭绕的烟雾,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目光没有焦点,只有一片冰冷而狂躁的深渊。焚书令下的血火与孔壁遗篇的诡异,非但没有平息他心中的风暴,反而如同火上浇油。帝国的版图已囊括四海,他的意志已碾碎一切看得见的反抗,然而,那无形的谶语,那飘渺的天命,却如同跗骨之蛆,让他第一次感到了…力不从心。
“陛下,” 中车府令赵高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纱幔之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刻意的小心翼翼,却又难掩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燕地方士卢生,于宫外候旨多时。此人声称…声称得遇海外仙缘,有长生秘法,更有…更有能解陛下心头之惑的…仙山舆图献上!”
“卢生?” 嬴政的目光骤然一凝,如同黑暗中点燃的幽火。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燕地多奇士,此人以能沟通鬼神、精研方术闻名,此前曾献上一些延年丹方,虽无大效,却也未见纰漏。更重要的是,赵高此刻话语中那“解心头之惑”几字,如同精准的钩子,瞬间钩住了他内心最深处的不安与渴望。
“宣。” 一个字,冰冷而短促,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诺!” 赵高躬身退下,身影迅速消失在弥漫的烟雾中。
片刻后,纱幔轻挑。一个身着宽大青色鹤氅、头戴高冠、面容清癯、留着三缕长须的中年方士,在两名郎卫的“护送”下,趋步而入。他步履看似从容,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和过于急促的呼吸,却暴露了内心的紧张与激动。正是卢生。
他行至云榻前数步,深深稽首,姿态谦卑到了尘埃里:“东海野人卢生,叩见始皇帝陛下!愿陛下圣寿无疆,仙福永享!”
“免礼。” 嬴政的声音透过烟雾传来,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听不出喜怒,“赵高言,你有仙山舆图献朕?”
“是!陛下!” 卢生直起身,眼中瞬间迸发出一种近乎狂热的虔诚光芒,声音也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小人蒙仙人垂怜,于东海之极,烟涛微茫之所,得窥三神山真容!蓬莱、方丈、瀛洲!此三山,金银为宫阙,琼玉为台榭,仙禽翔集,奇兽徜徉!其上仙人,皆冰肌玉骨,餐霞饮露,寿与天齐!更有…更有长生不死之仙药,藏于神山之巅,昆仑玉树之下!小人不敢私藏,特将所见仙山方位、路径、神异,绘于神帛之上,献于陛下!唯愿陛下得窥仙机,永掌乾坤!” 他说着,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明黄色锦缎严密包裹的长条形木匣,双手高高捧起,如同捧着世间最珍贵的瑰宝。
嬴政的身体微微前倾。烟雾缭绕中,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死死锁住卢生手中的木匣。长生药!仙山!这虚无缥缈的传说,此刻却如同溺水者眼中的稻草,带着致命的诱惑力。他需要这看得见的希望!需要这足以对抗“天命”的“仙缘”!他腰间玉玺的灼热感似乎更加清晰了。
“呈上来。” 声音依旧冰冷,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
**第二幕:仙图诡谲,玉玺生澜**
赵高快步上前,接过卢生手中的木匣,如同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谨慎地呈到嬴政的云榻之前。他小心翼翼地解开明黄锦缎,露出一方通体漆黑、非金非木、散发着淡淡寒气的木匣。匣盖之上,阴刻着繁复的云雷纹和海浪纹,中央镶嵌着一枚鸽卵大小、散发着幽蓝光泽的深海夜光贝。
嬴政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冰凉的匣身。一种奇异的、仿佛带着深海寒气的触感传来,与玉玺的灼热形成诡异的对比。他缓缓打开匣盖。
没有珠光宝气,没有异香扑鼻。匣内衬着深蓝色的丝绒,上面静静躺着一卷帛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