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宫门,暮色已深。
微凉的夜风拂过面颊,秦昊紧绷的心弦终于缓缓松弛。
天子脚下的新区,终究与偏远的武宁不同。
李烨虽口口声声“全权委任”,秦昊却不敢尽信帝王之诺。
今日若迟来一步,让邢远乔之流钻了空子,或是皇帝心血来潮再安插个“监察使”掣肘,那这新区,怕是从根子上就要烂掉。
所幸,一切还来得及。
节度使兼领淇县县令?表面看似乎多了层束缚,秦昊心中却毫无波澜。
他本就没打算一口吃成胖子,三县之地,徐徐图之方是正道。
马车碾过寂静的街道,回到府邸已是灯火通明。
秦鑫带着家丁候在门口,见车回来,忙不迭地打开朱漆大门。
“老爷回来了!”秦鑫躬身道。
秦昊下车,目光掠过庭院角落停着的一辆陌生马车:“有客?”
“是小姐和姑爷回府了。”秦鑫脸上带着笑。
“文姬回来了?”秦昊眼中瞬间亮起惊喜的光芒。
人未至厅堂,已听得里面笑语喧阗。
赵氏久违的、爽朗的笑声如同春风,驱散了数月来的沉闷寂寥。
自从杨婷芳、如意、秋月相继离去,老太太难得这般开怀。
“爹爹!”稚嫩的童音响起,一个小小的身影如乳燕投林般从灯火通明的厅堂里扑了出来,正是女儿一然。
秦昊俯身,一把将女儿高高抱起,亲昵地用下巴蹭了蹭她柔软的发顶,笑着踏入温暖明亮的客厅。
堂内,何文姬挺着硕大的孕肚,坐在赵氏身侧的软椅上,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红晕。
排风与太平郡主陪坐一旁,轻声细语。甄帆则守在妻子身边,神情关切。
见秦昊进来,何文姬扶着腰,作势欲起:“兄长……”
“快坐着!”秦昊几步上前,温声制止,“身子这么重,还讲这些虚礼作甚?”
赵氏也嗔怪道:“就是!他是你亲兄长,又不是外人,客气个什么劲儿!”
甄帆起身,规规矩矩行了一礼:“见过兄长。”
秦昊将一然交给太平郡主,走到何文姬身边,仔细端详着她圆润的脸庞和隆起的腹部,关切问道:“算着日子,快了吧?”
何文姬含笑点头:“稳婆说,约莫下月中。”
“既是如此,”秦昊语气不容置疑,“就安心在家住下,别再奔波了。”
甄帆面露难色,连忙道:“兄长,这……这于礼不合。哪有在娘家生产的道理?家母临行前也再三叮嘱……”
“行了,”秦昊打断他,挥挥手,“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娘那边,我自会派人去说。”
何文姬柔声笑道:“兄长好意,妹妹心领。只是婆婆顾虑周全,怕我们年轻人不懂事,扰了兄长的清净。再说,书桓也在身边照料,无妨的。”
秦昊还要再劝,彩莲已来请示是否摆饭。他便按下话头,环视众人:“先开饭吧!书桓,饭后书房一叙。”
晚膳其乐融融,饭后女眷们簇拥着何文姬去后院叙话。秦昊则引着甄帆来到书房。
烛火摇曳,茶香袅袅。秦昊亲手为甄帆斟了杯热茶:“看你俩神情,是和好了?”
甄帆接过茶杯,叹了口气:“不和好还能如何?总不能一直僵着。”
“文姬性子是急了些,但也是盼你成器,想给孩子树个榜样。”秦昊坐下,端起自己的茶盏。
“我知道。”甄帆闷闷道,“并非抱怨,只是觉得……成了亲,便似戴了副无形的枷锁,处处不自在。”
秦昊失笑:“成了家,便是顶门立户的男人,肩上自然多了份责任,岂能与从前做少爷时一般自在随心?”
甄帆抬眼,语气带着明显的羡慕:“那兄长你呢?我看几位嫂嫂对你都极是温柔,从不曾逼迫你做什么。”
秦昊哑然失笑:“此乃本分,何需人逼?我看你是……少爷当惯了,还没转过弯来!”
“唉!”甄帆放下茶杯,一脸郁闷,“这话,文姬也常说!你们倒是异口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