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焦灰劈头盖脸砸下来时,陆醉川终于看清了山坳里的景象。
清水村没了。
三天前还飘着梅干甜香的青瓦白墙,此刻只剩半截烧得发红的房梁戳向天空,断柱间挂着半片蓝布衫——是村头王阿婆晒梅干时总系的围裙。他脚下的青石板裂开蛛网般的纹路,缝隙里渗出黑红色的液体,像被揉碎的血砚。
"陆大哥!"小九的盲杖突然戳中他脚踝。盲女的白裙沾着黑灰,却仍能准确摸到他手背,"地脉在抖,和上个月城隍庙地宫那次一样。"
沈墨寒的桃木剑嗡鸣着震开逼近的黑雾,剑尖凝出的青光里,她的脸色比月光还白:"不是普通地裂。"她蹲下身,指尖蘸了点石缝里的黑液,放到鼻尖轻嗅,瞳孔骤然收缩,"这是邪祟啃噬地脉的腐血。"
陆醉川顺着她的指引望去。
那些从村庄中心辐射开的裂痕,竟在地面勾勒出扭曲的符文,每道纹路都泛着幽蓝的磷火,像活物般缓缓蠕动。他的城隍印在掌心烫得发疼,这是感应到天地法则被篡改的征兆。
"裂隙之阵。"沈墨寒突然站直身子,千年桃木剑上的符纹全部亮成金红,"我在清宫档案里见过记载——上古邪修会用活人血祭撕裂阴阳屏障,引异界凶物入人间。" 她望着废墟里半具被压碎的孩童骸骨,"他们用整个清水村做祭品。"
林大侠的刀突然出鞘。这位总爱叼着旱烟的江湖客,此刻眼眶红得像要滴血:"那他娘的还等什么?砸了这破阵!"
"没那么简单。"玄风长老突然开口。他的道袍下摆沾着黑血,那是方才为救跌倒的村童硬接了阴兵一爪,"裂隙之阵的核心在地下。若只毁地表,反而会让异界气息倒灌。"他看向陆醉川,"得有人下去。"
陆醉川摸了摸鬓角的白发。
最近几次动用城隍之力,他明显感觉精力衰退得厉害——昨天晨起时,镜中竟多了半头霜色。但此刻他望着废墟里还在抽搐的老人,望着被房梁压住腿、正用染血的小手抠石板的女娃,喉咙里像塞了块烧红的炭。
"我下去。"他解下腰间酒葫芦,仰头灌了半坛烧刀子。
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灼烧到胃里,眼前的景物开始重叠——左边是人间的断壁残垣,右边是幽冥的黄泉雾气。这是城隍眼开启的征兆。
"醉川!" 沈墨寒抓住他手腕,"你现在是天官境后期不假,但裂隙深处的邪祟......"
"我有城隍印。"他晃了晃掌心那方青铜印,印纽的吞口兽正缓缓转动眼珠,"再说了——" 他冲她笑,露出白牙,"你忘了上回在乱葬岗,我喝了三坛烧刀子,连无常鬼差都砍翻三个?"
沈墨寒没笑。她知道他在逞强。可此刻山风里飘来越来越浓的腐臭,那是异界气息即将渗透的前兆。她松开手,从怀中摸出个小瓷瓶塞给他:"这是我新炼的固元丹,每半个时辰服一粒。"
陆醉川转身走向裂隙最深处。
那里的地面裂开条一人宽的深渊,往下望去,只有翻滚的黑雾和若有若无的吟诵声。他深吸口气,纵身跃下。
下坠的瞬间,城隍印突然爆发出金光,托住他的身形。他这才看清深渊里的景象:四壁嵌着无数被剥了皮的尸体,每张脸上都凝固着极度惊恐的表情;下方二十丈处,悬浮着座用白骨搭成的祭坛,七个黑袍人正围着颗黑晶石转圈,嘴里念着晦涩的咒文。
"......以血为引,以魂为契,开幽冥之口,纳域外之主......"
陆醉川的呼吸一滞。他认出那咒文——半年前在周天佑的督军府密室,他曾在一本血书里见过残篇。原来那军阀早和异界邪修勾结!
"大祭司说,明日午夜必须完成。" 最年长的黑袍人擦了擦额头的汗,"那姓陆的城隍最近闹得太凶,再拖下去,怕是要坏了主子的好事。"
"怕什么?"另一个黑袍人嗤笑,"就算他真下来,等裂隙全开,十个城隍也得被域外邪祟撕成碎片。再说了......" 他摸着黑晶石,眼神像在看情人,"有这颗'幽瞳'镇着,阴阳两界的灵气都得往这儿灌,他陆醉川就算有天大的本事......"
"啪!"
清脆的响声打断了他的话。
陆醉川的城隍印裹着金光,精准砸在黑晶石上。那石头看着坚硬,却像块腐肉般裂开,黑血四溅,溅到黑袍人身上立刻腐蚀出青烟。
"有敌袭!"
"护阵!"
混乱中,陆醉川抽出腰间的酒葫芦又灌了一口。酒劲翻涌间,他的身影突然变得半透明——这是城隍身法里的"阴遁",能短暂融入幽冥之气。他避开挥来的骨刀,反手揪住最近的黑袍人,手指掐住对方后颈的命门:"周天佑在哪儿?"
"你......你敢杀我?域外之主会......"
"我问的是周天佑。"陆醉川的声音冷得像冥河底的冰。他指尖发力,那黑袍人的喉骨立刻发出碎裂声,"他是不是在等裂隙全开后,用邪祟大军横扫北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是......是!"黑袍人疼得眼泪鼻涕齐流,"他说等域外之主降世,要让所有反抗他的人......"
"轰!"
一声闷响从头顶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