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醉城隍

第213章 信任的曙光(1 / 2)

晨雾像打翻的米浆,稠得能掐出缕缕白丝。陆醉川蹲在祠堂外的老槐树下,酒葫芦搁在膝头,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葫芦嘴的豁口——上月替王婶挡石锁时磕的,裂痕里还渗着洗不净的血渍。

一滴露水顺着槐叶脉络滑落,"嗒"地砸在他青布短打的肩头。布料立刻晕开深色痕迹,他却像尊泥塑似的,目光钉死在村口那道豁牙般的断墙上。昨夜中立首领消失的地方,雾气凝成纱帘般的薄幕,隐约透出个人形轮廓。

"阿川哥。"

这声呼唤沾着晨露的水汽。陆醉川转头时,看见小九扶着沈墨寒的胳膊立在台阶上。盲女的素色裙裾沾着草籽,怀里判官笔的红绸裹布松了半截,露出笔锋上未干的金墨——她紧张时总忍不住偷画符咒。

沈墨寒的千年桃木剑斜背在身后,发间除了惯常的青玉簪,多了条月白缎带。陆醉川瞧见带子尾端绣着暗纹,是沈家祖传的辟邪云雷纹。想来是怕晨露打湿小九的发,特意解下来系着的。

"首领来了。"陆醉川起身时晃了晃酒葫芦,里头传来小半壶酒的声响,"你们跟我去。"

沈墨寒没应声,只伸手替他捋平被风吹乱的额发。指尖触到那簇新添的白发时,两人都顿了顿——这是上月连催三次城隍力退敌的代价,像雪粒子落在鸦羽上,扎眼得很。

"老得快总比死得快强。"陆醉川咧嘴笑了,露出犬齿上个月磕出的缺口。

断墙后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中立首领的黑斗篷刺破雾帘,腰间悬着的青灰玉牌在晨光里泛着冷意。他的目光先掠过陆醉川染血的绑腿,又在小九颤抖的笔尖停留片刻,最后定格在那只豁嘴酒葫芦上。

"你倒会挑帮手。"首领的声音像生锈的刀刮过磨石。

陆醉川向前半步,酒葫芦在晨风里晃出清越声响:"阁下若还有疑虑,我愿意接受任何考验。"他故意把葫芦往对方视线里送,"刀山火海,这坛'断肠烧'当聘礼。"

首领的眉峰动了动。他盯着陆醉川的眼睛看了足有半柱香,久到沈墨寒能听见小九指甲刮擦红绸的细响,才缓缓开口:"你为何如此执着于争取我的支持?"

陆醉川弯腰拾起半块焦黑的砖。砖缝里粘着片染血的肚兜残角,是昨夜阴兵撞门时崩飞的。他把砖块放在首领脚边,又从怀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糖纸——方才沈墨寒哄孩子时他顺手藏的。

"保定府三个村子,周天佑的阴兵屠得只剩满地碎碗。"他拇指蹭过糖纸上黏着的饴糖,"有个奶娃娃攥着娘亲的手,指甲缝里全是血。"喉结滚了滚,"今早那孩子问我,阿叔,坏人还会来吗?"

酒葫芦突然被攥得咯吱响。陆醉川把糖纸按在砖块上:"多你这把刀......"他目光扫过对方腰间的玉牌,"我就能说,不会了。"

玉牌突然泛起温润的光,像是沉睡的活物被唤醒。首领的指节抚过牌面上"敕令"二字的凹槽,忽然笑了:"好,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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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脂的苦香混着腐叶气息扑面而来时,日头刚爬过东山脊。沈墨寒的桃木剑挑开最后一道迷障,露出山谷狰狞的入口——无数引魂藤交织成网,藤蔓上的倒刺泛着蓝汪汪的光。

小九的判官笔突然自行飞出,在半空划出三道金痕。倒刺触及金光立刻枯萎,露出条仅供一人侧身通过的窄路。陆醉川的城隍印在怀中发烫,提醒他岩壁上那些褪色符咒的危险。风掠过时,朱砂剥落如血雨,在众人衣襟上烫出细小的焦痕。

"左三步。"小九突然拽住陆醉川的衣袖。判官笔重重戳向碎石堆,黑雾腾起的瞬间,露出底下淬毒的青铜飞针,针尖还沾着不知名动物的腐肉。

首领走在最前,闻言回头看了眼小九的笔锋。向来冷硬的眼神第一次有了温度,像冰层下突然游过一尾鱼。

陷阱随着深入愈发凶险。有次沈墨寒劈开幻象,里头竟窜出具披甲阴将的骸骨,鬼头刀上的绿锈滴落处,草地立刻腾起腥臭的白烟。陆醉川的城隍印自行跃出,云纹迸发的金光将骸骨碾作齑粉,扬起的骨粉里还飘着几缕未散的怨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