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醉川踏入传送门的刹那,耳中嗡鸣如雷,眼前闪过无数碎片般的光影——青河镇烧焦的房梁、襁褓里没了声息的婴孩、王铁匠被砍断的手臂正搭在染血的秤杆上。
这些画面像烧红的铁钉钉进他脑门,疼得他踉跄两步,左手下意识攥紧了口袋里的桂花糖。
糖纸窸窣作响,混着门内传来的腐臭气息,将他拽回现实。
入目是片焦黑的废墟。
断墙残垣间爬满暗红的藤蔓,每根藤须都渗着黏液,在青灰色的天空下泛着妖异的光。
远处祭坛的轮廓逐渐清晰,那是座用活人骨架堆砌的台子,肋骨穿成栅栏,盆骨嵌作灯台,灯油里泡着未干的血珠。
陆醉川喉间发腥——这气味他太熟了,上个月青河镇屠城后,他就是在这样的腥气里收了三十七具尸体。
"启阴脉,引幽泉,三魂作薪,七魄为链......"
低沉的吟诵声裹着寒风钻入耳膜。
陆醉川顺着声音望去,七名黑袍人正绕着祭坛转圈,他们的袍角绣着惨白的骷髅,每走一步,骷髅的眼窝便渗出黑血,在地上拖出蜿蜒的痕迹。
祭坛中央悬浮着颗拳头大的黑晶,表面流转着幽蓝的光,像极了将死之人弥留时的瞳孔。
"大祭司说三日内必须成阵。"最年长的黑袍人突然停步,枯瘦的手指戳向黑晶,"这颗'冥渊髓'是从七十二层地狱里掏出来的,若在阳间暴露超过七日,会把方圆百里的活人都吸成干尸。"
"可北洋的军阀......"
"周天佑那蠢货早被我们种下'阴蛊'。"
另一个黑袍人嗤笑,"等永夜之阵启动,他的军队会变成阴兵,他的城池会变成鬼域。到时候阴阳两界的通道彻底打开,我们的王就能带着地狱军团......"
话音未落,陆醉川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三天前在巷子里捡到的婴尸——那孩子的后颈有块青斑,形状正和黑袍人袍角的骷髅一模一样;想起沈墨寒翻遍《阴阳志》后变了颜色的脸,她说"永夜之阵"是上古邪术,会让活人变成行尸走肉,让死人变成索命厉鬼。
他摸了摸腰间的城隍印。
这方青铜印自从他突破天官境后,每次靠近邪物都会发烫。
此刻印面灼得他掌心发红,像在催促他动手。
陆醉川猫着腰钻进半堵残墙后。
墙根下堆着半腐烂的草席,掀开一看,竟是十几具未完全腐化的尸体,每具尸体的眉心都嵌着细小的黑钉——和青河镇那些百姓的死状分毫不差。
他攥紧城隍印的手青筋暴起,指节抵着口袋里的桂花糖,糖块棱角硌得生疼,像在提醒他小九递糖时指尖的温度,提醒他赵霸天拍他后背时那声闷响,提醒他沈墨寒说"我等你"时眼里的星子。
"阴兵换班了。"
黑袍人的低语让陆醉川猛地抬头。
果不其然,二十来个阴兵正从祭坛左侧的断巷里走出来,他们的铠甲锈迹斑斑,面甲下泛着幽绿的光,腰间佩刀的刀鞘上缠着带血的红绳——正是青河镇百姓下葬时系在棺材上的那种。
陆醉川屏住呼吸。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阴兵的脚步声,能闻到阴兵身上腐肉混着铁锈的腥气。
有那么一瞬,他看见为首阴兵的面甲裂开条缝,露出底下半张脸——是青河镇的李屠夫!
那人生前总爱往他碗里多舀半勺羊肉汤,此刻左眼窝空着,蛆虫正从里面爬出来,掉在地上发出"吧嗒"声。
阴兵的脚步声渐远。
陆醉川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这才发现后背的粗布短打早被冷汗浸透。
他贴着墙根慢慢挪到祭坛后方,那里有具倒塌的石狮子,正好能挡住黑袍人的视线。
石狮子嘴里塞着半截人的手臂,指甲缝里还沾着青河镇特有的蓝布碎——是王婶的!
那老太太总爱穿蓝布衫,总把小九的盲眼帕子洗得发白。
陆醉川的牙齿咬得咯咯响。
他抽出城隍印,金芒从印面腾起,在掌心凝成半透明的光刃。
这是他新悟的"破邪斩",专门用来对付阴邪之物。
可刚要挥出去,他又顿住了——七名黑袍人里有三个正背对着他,另外四个面朝祭坛,若现在动手,至少能撂倒三个,但剩下的四个可能会提前启动阵法。
他想起沈墨寒说过的话:"邪阵最忌中途打断,尤其是用纯阳之力。"城隍印本就是阳间正神之物,此刻金芒越盛,印底的"阴阳司"三字便越亮。
陆醉川深吸一口气,对准黑晶的位置,手腕猛地一抖——
光刃如离弦之箭,精准刺穿黑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