熵海溯生录

第22章 旧案重检令(1 / 2)

作者:乘梓

冻土之下的自检程序,联邦议会穹顶的全息屏在暮色中泛着冷光,沈溯盯着悬浮在空气中的档案投影,指节捏得泛白。那些被红蜡封印的机密文件里,“第0次轮回”的字样像一道灼痕,烙在他视网膜上。新任议长敲击桌面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沈博士,当年您参与的‘共生计划’,或许藏着生态决议案崩盘的关键。”

他的指尖划过虚拟文件上的冰裂纹路。21年前的记忆像被解冻的冻土,泛出刺骨的凉意——实验室恒温舱里悬浮的液态氮雾气,培养皿中跳动的蓝色光团,还有导师临终前塞给他的金属胶囊,说里面藏着“文明的退路”。此刻议会档案里的记录与记忆重叠:作为共生计划核心研究员,他在第一次意识移植前,确实独自去过北极冻土层。

“议长阁下,”沈溯喉结滚动,“当年我们试图让人类意识与地球生态系统共生,通过量子网络构建‘全球意识共同体’。但实验失败了,因为……”他突然顿住,视线落在档案末尾的加密段落——“文明自检程序已埋入北纬81°19′,东经11°56′”。那个坐标,正是他最后一次进入冻土的位置。

意识共生的悖论,暴雨冲刷着议会大厦的玻璃幕墙,沈溯坐在悬浮列车上,看着窗外掠过的全息广告。画面里,人类与机械义体共生的“新人类”正在雨林中种植电子植物,广告词写着“进化,就是与世界共享神经突触”。但他知道,这不过是资本包装的伪共生——真正的共生计划,早在2099年那场灾难中沦为禁忌。

回忆如潮水涌来。2099年,全球生态崩溃进入倒计时,共生计划团队提出惊世骇俗的方案:将人类集体意识接入地球生物电网络,用意识能量修复生态链。沈溯负责的“意识锚点”项目,需要将志愿者的记忆碎片转化为量子代码,植入冻土下的生物计算机。但第一次活体实验时,他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当意识与北极熊的神经突触相连时,他在共享的感官里,尝到了冰川融化的咸涩,还有物种灭绝前的剧痛。

“我们不是在拯救文明,而是在谋杀人类。”导师临终前的呢喃突然在耳边响起。那些被编码的记忆,真的只是“自检程序”吗?还是说,所谓的共生,本质上是让人类意识沦为地球的“免疫细胞”,在生态危机时自我清除?

悬浮列车在北极站停下,沈溯踩着冻土层的积雪,手中的地质雷达突然发出尖锐蜂鸣。冰层下30米处,金属结构的回波勾勒出熟悉的螺旋纹——那是共生计划标志性的“莫比乌斯环”构造。当破冰钻头穿透最后一层冰壳时,淡蓝色的冷光涌了出来,照亮他发颤的瞳孔:舱室内整齐排列着数万枚水晶芯片,每一枚都刻着他亲手写下的量子公式,而中央立柱上,悬浮着当年他埋下的金属胶囊。

轮回中的自我审判,胶囊在掌心发烫,纳米锁在体温下自动开启,涌出的不是数据,而是一段全息影像。画面里的自己穿着21年前的实验服,眼神比现在更锐利,却藏着更深的恐惧:“如果你看到这段记录,说明第N次轮回启动了。沈溯,你必须回答一个问题——当人类意识可以无限复制、移植,我们还是‘人类’吗?”

影像中的自己举起一枚芯片:“这是‘文明自检程序’的核心,里面封存着共生计划的终极真相。当年我们发现,地球生物电网络中存在一种‘生态意识’,它在物种大灭绝时会启动筛选机制。2099年的灾难不是偶然,而是地球对过度索取的人类按下的‘删除键’。共生计划名义上是融合,实则是让人类意识成为地球的‘寄生虫’,在意识共享中完成自我净化。”

沈溯踉跄着靠在冰墙上。档案里的“第0次轮回”真相终于揭晓:第一次意识移植失败后,他将自己的原始意识编码进自检程序,试图在无数次轮回中寻找答案——人类存在的本质,究竟是独立的灵魂,还是宇宙间转瞬即逝的信息波?

突然,舱室四周的芯片同时亮起,数据洪流涌入他的神经接口。刹那间,千万种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炸开:中世纪修士在羊皮纸上抄写《物种起源》,赛博格科学家在火星基地培育蓝藻,还有无数个“沈溯”在不同时空按下意识移植的确认键。他在共享的意识流中看到,每个轮回的自己都在冻土前徘徊,最终选择将真相封存——不是害怕人类灭亡,而是害怕人类为了生存,甘愿放弃作为“人”的边界。

“所以你选择让意识不断轮回,在每次重启中寻找平衡?”议长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压抑的震惊,“但现在生态决议案重启,资本集团想用你的技术实现‘意识永生’,他们不知道共生的本质是……”

“是让人类成为地球的一部分,而不是主人。”沈溯握紧芯片,冷光在眼底流转,“议长,当年我埋下的不是程序,而是一个问题——当我们的意识可以与万物共鸣,我们还会掠夺、破坏吗?还是说,所谓的‘共生’,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殖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熵海之中的抉择,极光在冰原上空舞动,如绿色的火焰灼烧着夜幕。沈溯看着手中的芯片,量子代码在表面流动,像极了21年前培养皿里的意识光团。议会的追兵已经在30公里外,资本集团的雇佣兵则带着意识收割器赶来——他们想要的,是冻土下的“永生密钥”。

但此刻,他听到了更清晰的声音。那是冻土下的生物计算机在运转,是地球生物电网络的低鸣,是无数轮回中自己留下的呢喃。当意识与芯片共振的瞬间,他突然看清了共生计划的终极悖论:人类追求永生的本能,与地球生态的平衡法则,本质上是熵增与熵减的对抗。而他,不过是熵海中的一片孤舟,试图在崩塌的文明里,为“人性”找到最后的锚点。

“沈博士,您还有30秒。”通讯器里传来助手的哭腔,“他们要启动冻土爆破了!”

他笑了,将芯片按进中央立柱的卡槽。蓝光暴涨的刹那,所有芯片的数据汇入空中,形成巨大的意识矩阵。在雇佣兵的激光炮轰来的前一刻,沈溯闭上眼,任由自己的意识融入那片光海——这一次,他不再是轮回的观测者,而是成为了问题本身。

当极光消散时,冻土下的生物计算机发出最后的脉冲。议会档案里的“旧案重检令”突然自动更新,最后一行字在沈溯的加密权限下浮现:“文明的自检,从来不是计算生存概率,而是追问——当我们能成为任何存在,我们是否还愿意做‘人’?”

雪落在沈溯消失的地方,很快掩盖了所有痕迹。但在量子网络的深处,无数个“沈溯”仍在不同的时空中醒来,走向冻土,重复着那个关于存在与共生的终极追问。而地球,依然在熵海之中,等待着人类给出真正的答案。

意识矩阵中的低语,蓝光吞噬沈溯的瞬间,雇佣兵的激光炮轰在冰墙上,激起漫天碎冰。但预想中的爆炸没有传来,反而有细密的电流声在冻土深处震颤——所有芯片组成的意识矩阵正在自我重构,将他的神经脉冲编织成一张覆盖全球的量子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