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燕淮翻窗户的那一刻起,凌纾就醒了。
其实每一世,狗头碎片的脚步都是一样的频率,她太熟悉了。
所以,她故意翻身,故意留出位置。
颈间全是他灼热的呼吸,熏出一片水汽,湿湿的。
凌纾的汗都要熏出来了。
原本以为,她给他来了这么一套,这小子还会继续拧巴。
那她就得改变策略,另寻办法。
可谁晓得,今夜就来了。
她闭着眼,佯装熟睡中翻身,怕他醒来尴尬。
可当面对他时,燕淮只是缩了缩胳膊,将她抱得更死,
凌纾微仰着头,才稍稍能呼吸一点凉气,视线刚好来到他那精致的下颌,胡茬冒出一点,有些许磨人。
六日的辗转难眠,让他整个人憔悴到病态。
燕淮这个人,骄傲得要命,宁可咬着牙强撑也不愿示弱。
他身后有燕地百姓,要用这小小的肩膀,扛起一个国家的军力。
像他父亲一样。
他才十九岁。
这个年纪的朝戈贵族子弟,还在吟诗作赋,而燕淮背负着血海深仇,要在尸山血海中杀出一条路,为燕地康庄大道铺垫基石。
凌纾抬手,用指尖轻轻抚平他蹙着的眉头。
也许是香起了作用,毕竟她在苏合香里下了点儿安眠药。
只对这种夜不能寐的人有用。
燕淮睡得很沉,在梦中无意识的蹭了蹭她的手掌。
凌纾心软了。
别说什么对男人心软家破人亡,那些男人跟这个男人能比吗?
显然不能比啊。
将那冰凉的手放到他滚烫的颈窝,调整了个舒适的睡姿。
听着他那有力的心跳声,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窗外,一轮明月悄然西沉。
在二人相拥的身影上,留下一片静谧。
晨光透过窗棂,映射在凌纾的眼皮上,凌纾迷糊的抬手遮了遮阳光,下意识摸向身侧。
床榻另一侧已经凉透,半点褶皱都没有留下。
凌纾拥着被褥坐起,揉了揉酸痛的脖子,脖颈处的肌肤还有胡茬磨蹭的微刺感。
跑得倒挺快。
"公主醒了吗?"小柳的声音传来,羞羞怯怯的,"长骁将军拉来两车衣物和缎子,说是那绸缎庄特来向公主请罪的。"
"请罪?"凌纾还糊涂,没反应过来。
小榆接话道:"还不是那日他们不愿上门给您裁衣的事儿?"
"哼,有钱不赚,偏偏要干这种赔钱的勾当,真傻。"
俩丫头进门,夹了些许院中花草气味的凉风,凌纾清醒了,笑着说,"只有长骁将军来,长骏将军没来?"
小榆晓得公主在打趣她,撅了撅嘴,"他昨日又被罚棍子了,这会儿当躺在榻上起不来呢。"
"公主,您别打趣奴!奴才瞧不上那傻子呢。"
凌纾坐在铜镜前,听着小榆抱怨那长骏,越听越像嫁出去的女儿回家跟娘抱怨女婿。
小榆咕哝道:"您说他是不是脑子不好?挨完棍子非要骑着马去拿跌打药,结果从马背上摔下来,磕得一脚都是血!"
"黑羽营里又不是没有,非得去外头拿!"
小柳抿着唇笑着接话,"长骏将军是为了给小榆拿跌打药,才这么着急的。"
"谁要他多事了!"小榆耳根瞬间红透,脸上还是一副气恼模样,"有太医呢,用得着他上外面买?"
小柳又道:"长骏将军说太医是个庸医,一个跌打损伤都治得那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