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江甘露寺的晨钟刚响过三声,知客僧慧明就跌跌撞撞冲进禅房。小沙弥的灰布僧衣上沾着暗红血渍,嘴唇白得像是抹了墙灰。"方丈...藏经阁...血、血经现世了!"
智真方丈手中念珠啪地断了线,檀木珠子滚了一地。他顾不得趿拉僧鞋,赤着脚就往西院奔去。藏经阁前已围了七八个僧人,个个面色惶然。推开朱漆木门的刹那,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三丈长的素绢从梁上垂落,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写着整部《金刚经》,墨色暗红,在晨光里泛着诡异的光。最刺目的是末尾那行字——"贪僧窃禄,佛目如电"。智真方丈喉头一哽,袖中双手抖得几乎合不上掌。
消息传到江宁府衙时,施世伦正在批阅秋决案卷。惊堂木上的獬豸兽首被阳光镀了层金边,他听着班头赵虎禀报,笔尖在"斩"字上洇开一团墨。"备轿,去甘露寺。"青布轿帘落下前,他瞥见衙门口老槐树上栖着两只黑鸦。
藏经阁内,施公用银刀刮下一片血痂,在鼻端轻嗅。"不是人血。"他转头看向缩在角落的慧明,"小师父今早几时发现的?可曾见过可疑之人?"
"卯、卯时三刻..."慧明攥着衣角,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昨夜...昨夜我起夜时,好像看见有道红影往菜园子去了..."
菜园篱笆下果然有串凌乱脚印,施公蹲身细看,潮湿的泥土里混着几根芦花鸡毛。他顺着痕迹走到墙角狗洞前,忽然听见墙外传来货郎叫卖:"收旧袈裟、破钵盂咧——"
"大人!"赵虎举着半块芝麻饼跑来,"在经幡后面找到这个,像是包过吃食。"油纸上沾着芝麻与酱色痕迹,施公凑近一闻,眉头微蹙:"醉仙楼的酱肘子。"
当夜三更,施公独坐签押房。案头摆着血经拓本与那片油纸,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大清会典》的"僧录司"条目上。度牒发放、田产登记、法事税收...他指尖划过一行行小字,忽然在"空海"这个名字上停住——甘露寺僧籍册记载,这位法师去年腊月就已圆寂。
"来呀!"施公猛地拍案,"明日传甘露寺所有度牒文书,本官要亲自核对!"
五更梆子响过,甘露寺东厢房仍亮着灯。施公将三十七张度牒在案上排开,指尖顺着朱砂批注的圆寂日期滑动。"空海、慧寂、觉远..."他忽然拈起两张文书对着烛火,"赵虎,你瞧这度牒编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