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院墙投下的阴影比别处更阴冷。周朔望着门楣上"仁德传家"的匾额,金漆在霉斑里闪着讥讽的光。两个护院正在檐下剔牙,油星子顺着络腮胡往下淌,空气中飘着炖肉的荤香。
"劳烦通报,周家小子周朔前来拜会里正叔。"我特意露出腕上溃烂的冻疮,这是最好的通行证。
堂屋里炭盆烧得噼啪作响,周继祖正用银签子挑核桃仁。四十多岁的面皮白得发腻,像团揉皱的油纸,右手小指留着寸长的指甲,正轻轻刮擦黄花梨算筹。
"是贤侄啊!你来了。"指甲在算珠上刮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听说你要典地?"没等周朔开口,描金账本已经推到他眼前,"令尊七年前借的三斗粟米,利滚利该是..."
"小侄想用河西那两分薄田作抵,借三斗糙米。"周朔截住话头。那地早被原主典过三次,每次赎回都要剜下块肉。
周继祖忽然笑起来,眼尾堆起的褶子里泛着油光:"到底是读书人,账算得明白。"他击掌唤人取来契书,羊皮纸透着诡异的淡青色,"只是如今粮价飞涨,须得按市价折算..."
指甲点在附加条款上:以当日粮价折银,若逾期未还,需以十倍市价抵偿。周朔盯着契书边角的暗纹——那是去年饿死的张童生画的押,墨迹还未褪尽。
"若贤侄应允,这袋糙米就是贤侄你的了。"周继祖踢了踢脚边布袋几粒糙米从布袋滚落出来犹为刺眼。护院们的嗤笑像钝刀刮骨,周朔听见自己喉咙里挤出谄媚的应答。
远处传来周继祖教训管家的声音:"蠢材!掺观音土的面也敢装错袋?那要留给交不起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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