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必须看《粉红色的火烈鸟》!"林涛把啤酒杯重重砸在茶几上,几滴琥珀色的液体溅到我的电影杂志上,"这他妈才是真正的艺术!"
我慢慢用纸巾擦掉酒渍,抬眼看他:"就是那部号称'世界上最恶心的电影'?你在开玩笑吧?"
林涛的眼睛在黑框眼镜后面闪着狂热的光,他标志性的山羊胡随着激动的语气一翘一翘:"恶心?那是因为你被好莱坞那套虚假美学洗脑了!约翰·沃特斯是在用极端方式解构这个虚伪的社会!"
咖啡厅里其他几桌客人投来好奇的目光。我压低声音:"得了吧,一个演员在镜头前吃狗屎,这叫艺术?这叫哗众取宠!"
"哈!"林涛猛地拍了下大腿,引得旁边一对情侣皱眉侧目,"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典型的保守派反应!你那些漫威爆米花电影里,人被打成肉酱你不觉得恶心,一点真实的生理反应就受不了?"
"这完全是两回事!"我感到太阳穴开始突突跳动,"超级英雄电影至少讲个完整故事,你那部'杰作'除了挑战观众忍耐力还有什么?"
林涛向前倾身,我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咖啡和烟草的气息:"它撕下了中产阶级道德观的面具!它质问我们:什么是真正的肮脏?是社会规训下的伪善,还是坦诚展示的人性本能?"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少来这套文艺理论包装。我看过简介,这片子里还有绑架、乱伦和肥胖选美,别告诉我这些都有'深刻社会批判'?"
"正是如此!"林涛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差点打翻服务员刚送来的提拉米苏,"沃特斯是在用最极端的方式展示被主流社会边缘化的人群!你以为你在看猎奇片?不,你看到的是被压抑的真实欲望!"
我喝了一大口冰美式,试图冷静:"听着,我对先锋电影没意见,但总得有条底线吧?按你这逻辑,snuff film(杀人实录)也能算艺术了?"
"滑坡谬误!"林涛竖起食指,像在课堂上指出学生错误,"沃特斯的电影充满荒诞幽默,它本质上是对所有禁忌的戏仿。而你说那种是真正的暴力,完全不可比!"
"戏仿?"我冷笑,"那胖女人往身上抹生鸡蛋然后让狗舔干净这段,你想告诉我这是在'戏仿'什么?《窈窕淑女》吗?"
林涛的脸涨红了:"你这是在故意简化!Divine扮演的角色正是对传统女性形象的颠覆!当她在泥浆中打滚时..."
"停!"我做了个暂停手势,"我们审美差异太大,没必要继续了。"
"看,典型的回避策略。"林涛靠回沙发背,露出胜利般的笑容,"当你无法反驳时,就宣布讨论终止。"
这句话点燃了我的怒火:"好,那咱们就说清楚。你推崇这片子,到底是因为真觉得它艺术价值高,还是因为它够反叛、够小众,能让你在朋友圈显得特立独行?"
林涛的表情凝固了。他慢慢摘下眼镜,用衬衫下摆擦拭镜片——这是他情绪真正激动时的习惯动作。
"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就是这种自以为是的心理分析。好像任何喜欢你不理解的东西的人,都是在装腔作势。"
我意识到自己可能越界了,但倔强使我不愿退让:"我只是指出一个现象。很多人追捧cult电影不是为了电影本身,而是为了那种'我比大众高级'的优越感。"
"所以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可悲的装逼犯?"林涛把眼镜重重戴回去,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危险的光,"那你呢?守着IMDb Top250就觉得自己品味纯正?"
"至少那些电影经得起时间检验!"我感到血液涌上脸颊,"而不是靠'世界上最恶心'这种噱头营销!"
"时间检验?"林涛讥讽地笑了,"《公民凯恩》上映时被骂成狗,现在呢?艺术史上有多少杰作最初不被理解?"
"少偷换概念!"我拍了下桌子,引得服务员朝我们这边张望,"《粉红色的火烈鸟》和《公民凯恩》是一个量级吗?沃特斯自己都说这片子就是为了冒犯观众而拍的!"
"Exactly!"林涛又激动起来,"艺术的功能之一就是冒犯!打破舒适区!如果所有人都觉得'啊这真美',那还叫什么艺术?那叫装饰品!"
我深吸一口气:"所以按你的标准,越让人不适就越艺术?那医院里的肠镜录像应该拿金棕榈奖!"
"荒谬!"林涛的声音引来了更多目光,"你根本是在故意曲解我的观点!我说的是有意图的、有思想性的冒犯,不是随便什么令人不适的内容!"
"谁来判断这个'意图'和'思想性'?"我反问,"你吗?还是那些把垃圾包装成高深的影评人?"
林涛突然安静下来,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老张,我们认识多少年了?十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保守?"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句话像一把小刀刺进我心里。我想起大学时我们一起在地下影院看《索多玛120天》,出来后彻夜讨论权力与欲望;想起我们挤在出租屋里看帕索里尼,为每个镜头含义争论不休。
"我不是保守,"我慢慢说,"我只是不再把'颠覆'本身当成价值。打破规则很容易,难的是在规则内创造美。"
林涛摇摇头:"美?谁定义的美?迪士尼吗?好莱坞吗?你口中的'规则'不就是主流文化的霸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