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将行

第六章 兄妹(1 / 2)

在沈睿出生的第十三个年头,老皇帝驾崩了。原该按部就班地请新主主国丧,可这有个要命的问题摆在了众大臣的面前:先帝这一步登天走得急,不光是没有遗诏立储,甚至这满宫嫔妃都没为皇帝生个儿子出来。

繁华京都,天子脚下,但凡是沾上点一官半职的,都恨不得用白绫把自己脑袋吊在书房里想法子,这一步登天的拥立之功,比金银财宝让人垂涎得多。

大人们为着功绩头破血流,二代官宦却是卡着时间可劲的耍纨绔。如今国丧伊始无人主持。满朝检察基本形如虚设。三年的黄连无乐苦日子就要来临,还不许暗地里鼓捣些黑暗将临前的狂欢?

时代的中下层干部人民,其实没多少人关注坐着最顶上位置的那位高矮肥瘦,只消得谋事糊口也倒罢了。

沈钶是个四品武官二代,却是个根正苗红的好孩子,八岁首魁出贡,九岁破格入监,才干在京都是赫赫有名。他不屑和纨绔为伍,又无奈国子监停课,便干脆在自己这儿提了国丧日程,素服戒斋,清心寡欲地啃食古籍。

沈睿见门虚掩着,也不客气,食指轻轻一弹便将缝隙开得大了些,小小一声“砰”破了寂静,像是顾全了礼仪的敲门响。她把自己脑袋塞进了门缝空隙,轻着声小心翼翼呼喊了一声:“哥!”

“嗯。”

“在干嘛呢?”

若是沈镜这般胡闹,沈钶手里的书卷就是根长箭,保准不客气地拿了他的脑袋当作准头。可惜来者是沈睿,不用做什么说什么,沈钶就和盘托出:“看书,等国子监开课行文,”等了会儿没等到妹妹接下来的话,便直接询问,“怎么了?”

沈睿脸上笑得甜甜的,身子轻巧。侧着跳进了门:“商量个事。”

沈钶把妹妹从小看到大,听了这句,心中警铃大作,太阳穴也没忍住突突了两下:“你说。”

沈睿立刻换了张脸,粉唇一抿可怜巴巴:“我没有书念了。”

家中没有像寻常人家一样限制女子出路,反倒是极为开明地偷偷给姑娘请了个老师——张默张老先生。张老先生是个家世没落的贡生,没登上做官为宰的青云路,倒是把四书五经给研究得烂熟。在应届考生的嘴里声誉极甚。

“张老先生怎么了吗?”沈钶问道。

“张老先生因了学术难题而坚决请辞回家钻研,我这边无奈暂停了课业,跟爹爹商量了半天也没个好法子出来。”

从小到大,沈睿的小聪明耍得无往不利,若非被坑惯了,沈钶自问还真是察觉不出她这句话的毛病。

“哦,先生说的,爹爹商量的,”沈钶问道,“那你呢?你参与了什么?”

沈睿面带娇羞,很不好意思地看着脚尖:“我?我一个文弱女子,自然是听从父母先生的安排。”

“听她瞎说!”沈镜健硕的身子一下推门闯了进来,灰头土脸得可怜,只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闪,“大哥,你可要为我做主!”

沈钶贯彻落实了文质彬彬如玉公子形象,不管内在要求严苛,外在也是打扮得一丝不苟。是以稍稍有一点的洁癖,沈镜像个皮球似得滚进来时候带了外头一堆灰尘,沈钶眼明手快长袖一抖,将这些污渍散离了自己三尺外,这才抬起明显嫌弃的目光看向弟弟:“你又怎么了。”

沈镜有点缺心眼,但他并不傻,察觉到了大哥的态度,又偏头瞧了瞧小妹递过来的胜利目光,心中一片悲凉。

沈睿打了个哈哈,收起了娇羞的嘴脸,嘻嘻笑道:“好了说正事,不逗哥哥们了。”

沈钶点了点头,把书卷合上捋平褶皱,慢条斯理地坐了下来,才用下巴点了点头,对着自己弟弟道:“说说吧,你俩又异想天开做什么呢。”

沈镜可怜巴巴:“我能喝口水吗?”

“桌上的水温了,自己喝就是了。”

沈镜灌了一大口水,这才缓过神来朝着大哥控诉:“这丫头果然是无法无天了,今儿中午我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吃口热饭,便被这丫头拖住,死皮赖脸地在我房里闹腾,要我给她来掏鸟蛋。”

沈钶:“掏鸟蛋?”

沈睿连忙解释道:“我从外头抱了只猫回来,就养在了我自个儿院里。”

沈钶没什么威严地教训:“你这随便往家里头捡东西的坏毛病可得改改了。”

沈镜忙道:“她要是只捡了只猫倒也不算什么事儿。关键是要我抱着个大冰块给她去掏鸟蛋。”

沈睿不好意思地解释道:“那鸟也是我捡来的,常年生长在苦寒地。我每天都得给他们放个冰块降降温,况且现在暮春时候快入夏了,你瞧上午课业开始前,我不是还爬上树放了一块嘛,只不过想着那一对稀有的品类,想着再多放几块罢了。”

沈钶不停她胡七八糟的解释,忽然岔开了话题问道:“最近课业学了些什么?”

这问题着实有些偏了讨论,短短几个眨眼时间,沈睿的脑袋瓜就转了几圈,可几圈转下来也没想清楚她大哥问这个问题的意义于何处,便实话实说道:“上月中旬时候四书五经都已经念完了,这两天先生正在与我讨论一个辩日辩题。”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沈钶一下便料想到了:“两小儿辩日?”

沈睿点头。

“一儿曰:‘日初出大如车盖,及日中则如盘盂,此不为远者小而近者大乎?’一儿曰:‘日初出沧沧凉凉,及其日中如探汤,此不为近者热而远者凉乎?’两者皆有其证可证,你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