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沈家大姑娘受宠,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也分不开。这所谓人和便是沈睿这张花言巧语的小嘴,三言两语就把怀揣着忧愁的而来的许氏主仆哄的脸上开花,抿唇直笑。
“我记得娘亲在给爹爹缝制袍子?”
“现在都已经是暮春了,你爹对外表不甚在意,好几年了都没个新衣裳。”
“娘亲偏疼爹爹,还非要嘴硬!别说大哥二哥了,我的衣裳都是送到裁缝铺里头做的,没那福气穿上娘亲的手艺。”
“呸!你爹爹那是配不上王师傅的好手艺,这才轮到我揽了那活。”
“娘亲那天携了我去看布料,我可是眼睁睁瞧着您精挑细选了半个时辰才选定了一块料子,捧在手里笑得跟花开似得,我想多看几眼都不让。”
许氏被自己女儿打趣得羞红了脸,“胡说八道。”
碧果随侍在夫人边上跟着笑,笑到深夜凉风紧着点细雨珠钻入了后脖,这才忽然惊醒——唠了这么半天,她们三个居然还在房门口站着。尤其她手里还挎着食盒。碧果看着夫人的笑颜,认认真真地出声,没法子地打破了这良好氛围:“姑娘,夫人还带了菜......”
许氏也这才反应过来,从碧果臂弯里把食盒给接手了过来,略带抱怨地瞪了自己女儿一眼:“怎么,这是屋里头藏了什么,不想让娘亲瞧见?”
沈睿看来脸上有点难堪:“我这几天没整理房间......”
看着女儿这一副难以启齿的别扭神色,许氏便觉得隐约证实了心中所想,半哄半劝道:“你这两天身子不爽利,本就不该太劳心劳力。”
沈睿矜持了一阵,道:“那娘亲不许责罚我。”
这话说得,连旁边的碧果都听不下去,笑着打趣插嘴道:“姑娘这话说的没心肝,连奴婢都忍不住要为夫人叫屈,姑娘可得扪心问问自个儿,从小到大夫人可动过您一根指头?”
沈睿:“动过动过,我刺绣是娘亲手把手教的,结果那次,我扎伤了自己三根指头,娘亲扎伤了自己五根。”
许氏面上是彻底挂不住了,素白的手指直戳女儿脑门:“还说还说,说了这么半天硬是把亲娘给撵在外头,还不放我进去。”
沈睿做了个鬼脸,仰身往屋里悄悄摸摸地瞥了一眼,这才又挂上了笑:“娘亲请进。”
许氏一脚踏进了门,直觉地觉得不对劲,屋里子乱糟糟倒是平时沈睿贪懒的作风,她皱褶鼻子嗅了嗅,没闻到血腥味,便装作无事地边把菜肴放在桌子上,边没什么威严地教训道:“你瞧瞧你,怕是躺了一天,起床时候连床铺也不叫人收拾了。”
沈睿为自己辩解:“哪里躺了一天?还出去找了大哥一趟,出去见了爹爹一遭。不过也没费多少时候,就又倒床上去了。”
许氏:”那也该理一理床铺,不然分给你两个丫鬟是白养的嘛?”
“哪能是白养的,我院儿里的合欢最近要开花儿了,落叶落得厉害,一不注意就铺了一层的树叶毯,小平和小娟都被我支着专管院儿里的一块杂活了,也就没让他们多管屋里的事儿,按时添壶茶水就好了——哪能让人家领一份月钱干两份差事?”
许氏想想,觉得自家女儿说得有几分道理:“不如再给你拨两个下人来?”
沈睿脖子一横,“武将家的女儿哪有这般娇弱?”
“我儿懂事,”许氏由衷地感到宽慰,抬脚边准备朝床铺那边走去,“不过懂事归懂事,娘亲可不愿意让你委屈了自个儿。”
“娘亲做什么去?”
“还能做什么?帮着不修边幅的女儿整理床铺呗。”
沈睿眼风一扫,瞧见桌上已经被碧果收拾齐整,小心翼翼地端上了一碟子活灵活现的小鱼,怕是已经放得凉了些,上头的热气都飘散了个干净,沈睿福至心灵:“娘亲何必如此麻烦,待会儿吃了这鱼儿我就又要往床上倒了。”
许氏已经走到了床边,抬手把纱帘给掀了起来:“怎么养成了猪的懒惰?”
“娘亲不先来尝尝菜羹。”
“把你这边收拾收拾才是最要紧的。”
沈睿垂在身畔的手猛地一握,桌前的碧果也忍不住垫脚着抬头朝这边来张望。
许氏心里也揪紧了些,可抬目仔细一瞧,床上空空荡荡,一片干净。
屋子里的三个女人各怀心思,却不约而同地一齐舒了口气。
许氏心头疑惑,快步走到了女儿身边,拉着她的手在桌边坐下:“睿儿你没有,没有见红?”
沈睿一愣,“什么见红。”
许氏道:“就是每个女人都会经历的,就是月事。”
“砰”地一声脆响回荡在屋子里,也没见沈睿什么动作,她便捂着手臂呲牙咧嘴地叫唤起来,直把许氏给吓了一跳:“我儿怎么了?”
“没事没事,不小心撞了桌角罢了,”沈睿摆摆手,活动利索灵活,看着该是真没事,“娘亲这么晚来惦念,就是以为我来了......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