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睿一开始就对许佑德没什么好印象,所以当时直接绑了许佑德,想着定要拦下这不知好歹的登徒子,别让娘亲费了这波不值当的心血。
不想没拦住。
“这事儿,说来也是孽障,”许氏悠悠地压了口茶,有点凉了,便随手撂在了小几上,“我的过往不常与人提,其实是早就断了往来,今遭也不过是和你们说个两句,听了倒也罢了。”
沈睿眼明心亮地给娘亲重新沏了新茶:“娘亲说就是了。”
许氏道:“我姓许,家中女孩排行老三,因是庶女没人待见,也没取上个像样的名字,便三娘三娘地用这诨名叫。三岁那年,生母邹姨娘被另一个烟花地出身的妾给栽赃了,说是私通了奴才被人抓了把柄,生生给打死了。府里那位大夫人自然地也怀疑了我的血脉,也想着用一帖药给治死。”
沈睿惊呼:“大门大户,女人这么麻烦?”
许氏素白的指尖儿直戳女儿脑门:“你我不是女人?这张嘴就是欠撕呢!”
沈睿趴在娘亲身上撒娇求饶,哄的许氏因为谈及往事而落寞的心思稍稍宽宥了些,“当时许家没分家,老太爷的三个孩子都在府里住着,二房的一个嫡姑娘菩萨心肠,见着我落难,暗地里帮了我一把,这才捡了一条命,不过逃出了许府,在江湖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混过日子罢了。”
沈钶皱眉道:“十几年前许府还没落败,这事儿我清楚一点。这家人家也算是有身份的列侯背景了,不过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到了这一代无爵可袭。但家里读书读出了个三品侍郎官,也算是光耀。只可惜盛也即此败也即此,送进宫的才人被揪住了错处,累得前廷家族,严查之下竟然贪腐巨款,落了抄家的罪名。“
许氏点头:“难为你年纪不大就记得了这些,彼时我已嫁了你们父亲,白手起家的基业功业也是做得安稳。许家那位救了我命的嫡姑娘也嫁进了林家,可怜她月子刚出便为娘家奔波,不日就求到了我的门上。”
“娘亲给应了?”
许氏笑着摇头:“我和许家早就绝了情份,自然不会应的。她当时也没有狠劝,只是要了我个承诺——若是日后她的孩儿受难,我定是会帮一把的。”
沈睿琢磨着这词眼:“日后?”
许氏道:“她向来聪慧,想来也知道许家必败无疑。林家商贾之家,趋财趋利因势而动,她嫁在林家,她的孩子生在林家,该是讨不了什么好处的。”
沈睿道:“我还是不太明白,照现在这个说法,许家也算是世代簪缨的书香门第,家里还有个老爷是三品官身,怎么会容许家里头的嫡女嫁给一介商贾做妻?”
这事儿不用许氏解答,沈钶就直接说明解释开去:“读书人家清贵有余富贵不足,而白衣入京的官身最是会被人看清,要么结交权势要么结交富贵,总得拿个开道的东西。”
沈睿恍然:“所以许家选择了富贵,和商贾林氏结了姻亲。”
沈钶点头:“许家借着林家的银钱官场开道,林家借了许家的官势贸易亨通,还拿了点海外的生意,两家人家绑在一起的飞黄腾达,成了当时京中难得的权贵。不过可惜了,两家人由俭入奢一下轻了骨头,犯下大错,抄家流刑。”
沈睿啧啧感慨了两声,没啥同情心,倒是把这段跌宕起伏的旧事当故事听,还有那么点意思,“后来呢?”
许氏叹了口气道:“后来的事儿,我也是今天入了林记门才知道的,林家娶了许家嫡女,许家遭逢大难,林家便借由头发落了那嫡姑娘去一个偏远庄子上,儿子也被不知哪儿请来的旁门左道的和尚算出了克父克母的孽障命格,剥了林氏姓氏,跟着赶下去了。”
“怨不得许佑德姓许呢,”沈睿跌足不忿,“也忒狠心了些。”
沈钶疑惑:“那如今怎么又把人接回来了?难道是母亲......”可那一口一个许家嫡姑娘的称呼,也不像是很惦念这份情谊的呀,怎么会贸然插手别人家家事。
许氏摇摇头:“这回倒是让大崽猜左了,许家嫡姑娘事发太急,她还没来得及给我送信就去世了,我自然是不知道她们这孤儿寡母的十几年怎么过的。”
沈睿道:“这事儿怎么听都没娘亲的事儿,林家怎么把娘亲给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