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林记商会的马车就准时来了,沈家的门房此刻再不敢随意放自家夫人出去,遂分了几波人,一路去主院儿通知夫人,一路又跑到各个小主子的院子里去禀告。哪知去小主子那的几波人都抓了个瞎,回来一汇合,得,主子们都在主院里呆着了。
自家姑娘还穿了一身男装,小主子变成了三个公子哥。
王伯舌头打结得说不出话来:“这......这......”这不像是去别人家做客的,倒像是去打劫的。
这事儿,看起来就知道是沈睿的主意,她昨儿个想了半天,觉得还是不能放自己娘亲去龙潭虎穴,爹爹不在,他们兄妹便充当一回护花使者,护着娘亲安全走上一遭。
沈钶沈镜自是没有意见。
沈钶瞅着自家大管家的模样,吩咐道:“林家不是个好相与的,我们兄妹和母亲一同前去,相互的也好有个照应。只是就不用自己的真名姓了。”
王伯福至心灵,赶忙说道:“那就要委屈大爷二爷和姑娘担上我家那三个小子的姓名了,分别的叫王忠王孝王礼,这三个小子都在外院当里差,最是合适不过。”
别看沈钶脑袋瓜聪明,但是内宅管家之事一窍不通,此刻只能求助于王伯。
于是,新鲜出炉的王忠王孝王礼跟着林家的马车一同到了林家,又从后门进了去,感觉像是在躲躲藏藏。沈钶满脑子的礼义廉耻,自是看不惯这等作风,连连皱眉道:“不像话。”
沈睿劝导:“商贾人家,你还妄想人家尊什么礼仪?”
沈钶眉头未松,板着脸顺便地教训了一回自己妹妹:“礼义天下同规,哪个因为从业不同而得另眼相看几分?”
沈睿鼓了鼓腮帮子,也知道自己这般想法是有些偏颇了,只低了头听训就是。
一行人直接去了主院儿,引路的小厮端着喜庆的笑脸看着万分客气:“昨儿个晚些时候,许三姑奶奶前脚刚走,后脚少主就醒过来,捶胸顿足地哀叹说是没见着您的面儿,后悔难过得跟什么似得。”
许氏笑着回应,沈睿心里头直琢磨,也没见自己娘亲跟这许佑德有几分亲近,该是连面都没见过。
得了,又得演一出好戏。
许氏单独一人进了主院,沈氏三兄妹仗着自己武艺过人暗搓搓地溜了进去。此番许佑德坐了主位,身边也没有妇人作陪,倒是剩下三房的老爷挨个儿依次坐了,见到许氏进来,纷纷招呼,待到客人入了座,自己方才坐了下来。
与昨日大大的不同了,若说昨日登门林家,那也只是内眷里娘们之间的玩闹,今日却是主子们各个到场正襟危坐,显然是有大事商议。
一夜之间能有这般大的转变,足可见许佑德此人的厉害。
许氏现在陷入了一个很尴尬的境地——她不认识许佑德,不过按照厅里头这几个老爷们的岁数,应该是年纪最小的就是他了。但这到底只是心底里头的猜测,许氏还是很谨慎地没有开口。
许佑德换了身宝蓝色衣裳,头上带着个碧玉竹点翠发冠,腰间一左一右配了对白玉祥云纹环佩,剩下的别无再饰,他衣着贵气面容姣好,打扮也大气,许氏初识之下也不由地多几分赞赏。
许佑德嘴角弯弯噙了丝笑意,起身往前两步,再对许氏行了一礼:“三姨母。”
如今这等场面,他又是这等身份,许氏赶忙双手把他给搀了起来:“哪儿能受得了林记家主的如此大礼。”
许佑德左手成拳轻声咳嗽了一阵,拿下拳头时候,唇珠都有些泛白,“我怎么能称得上林记商会家主的名号。”
你都坐在正房主位上头了,哪儿不能称了?许氏默默地腹诽了一句,她此刻被名义上的外甥驳了一句,此刻也不着急说话,只端了丫鬟捧上的茶,细细吹去面上飘着的浮叶,慢慢悠哉悠哉地品了起来。
因了这句话,那三房的老太爷坐不住了,二房太爷林子平按照年龄递进关系顺着担了兄长的身份,自觉也担上了长兄的职责,此刻直接站起来说道:“侄儿这话就左了,你是老祖宗点名指姓认定的林家家主,又是长房一脉嫡亲长孙,这个位置你接的名正言顺,只差一个仪式排面,怎么就不是家主了?”
许佑德冷笑:“长房嫡亲长孙?那我娘可有入了族谱,进了宗祀,建了排位?”
林子平脸皮渐渐涨红,出头鸟被枪打了个正着。
老三林子君瞧着不像了,赶忙开口助阵:“许家是个抄家流放的罪过大族,咱们林家不过是个做本分生意的商贾小户,这些细道方面还是避嫌的好。”
许佑德:“再避嫌,圣上的手也伸不进人家宗庙祠堂里来;何况论罪不及出嫁女。娘亲的身份,我还是希望能依礼制而行。”